杨悠慢慢挪到门口,正好看到段戟风来了。
“悠哥儿,我家少爷让你过去呢,他买了很多鸽子,特别热闹。”
杨悠愣了一下,没想到段锦真的去找鸽子了。
他随戟风来段府的时候,段锦正在喂鸽子。
他见杨悠过来了,抱着一只鸽子递给他,炫耀道:“师弟,看我养的鸽子,以后就让他们给咱们传信,我已经掌握训练鸽子的方法了。
“来,你看,这是天山鸽,特别厉害,两天就能从这儿飞到京城了。”
杨悠捧着鸽子温热的身子看着他,心里发热,轻声道:“师兄,其实我也舍不得你。”
段锦没想到杨悠会说这个,他愣了一下,手里的鸽子趁机飞走。
它洁白的羽翼展开,如同云朵,绕着他们两个转了一圈。
杨悠从未说过如此露骨的话,他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,轻声道:“师兄,鸽子飞了。”
段锦却只是愣愣地看着他,不说话。
杨悠又说了一句,段锦才反应过来,拿起哨子吹了一下,然后抬起胳膊让鸽子落在他的手臂上。
杨悠没想到鸽子这么听话,睁大了眼睛,道:“这么厉害。”
段锦有些骄傲地道:“这只是别人训练好的,我买来的,先用这只传信,后面的我会继续训练,争取比这只更好。”
杨悠心里开心,将手里的书递给段锦道:“师兄,我给你找了几本兵书,上面还有注释,你看看喜不喜欢。”
段锦将手里的鸽子放飞,接过来,爱不释手道:“喜欢,我很喜欢。”
杨悠无奈道:“你都没看呢,对了,我在收拾东西,好多都拿不走,你看看有什么需要吗?”
“好。”段锦在盆里净了手跟着杨悠去了杨府。
很快半个月就到了,段锦送杨悠离开,硬生生走了十几里路。
分别在即,自然是各种不舍,可惜他们现在还是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,只能忍受离别之苦了。
暑去寒来,距离杨悠离开朔城已经十年有余了,段锦从小孩长成了二十岁的青年了。
他身材像父亲,很高壮,但模样却像母亲,皮肤白净细腻,眼睛干净清亮,是个无忧无虑的少爷。
不过他最近有两个烦恼,一个是青鸟已经出去三天了,杨悠未给他回信。
另一个就是姐姐似乎有喜了,每天都在指使他。
姐姐和师父成亲七八年了,但不知道什么原因,一直没有孩子,吃了很多生子药都没有效果,没想到今年忽然有些动静,父亲和母亲都很开心。
他也自然为姐姐开心,只是她不是老指使自己会更好一些。
段锦正跟戟风抱怨的时候,看到一只鸽子从南边飞过来,他急忙吹了一声口哨,鸽子飞到了他的肩膀上,正是杨悠的青鸟。
他从鸟的腿上拿到了信,杨悠喜欢行书,临摹的正是王右军的《兰亭集序》,字迹飘逸潇洒,每封信段锦都留着,锁在自己的小箱子里。
信里面杨悠写道他们在宴会品酒,众人一致推荐朔城的酒,认为更加清冽。
段锦看到这封信忽然突发奇想,何不酿些酒埋在园子里,等杨悠回来喝呢?
他忙招呼戟风道:“走,去逸香坊。”
戟风一边便一边疑惑道:“少爷,去酒坊干嘛?老爷不是不让你喝酒了?”
段锦却不以为然,不过这次还真不是他喝,便道:“这次是给师弟留的,他喜欢喝。”
戟风却有些不相信:“杨少爷会喜欢喝这么烈的酒?不会少爷在打他的幌子吧。”
段锦停下了,瞪了他一眼:“戟风,我问你,你是少爷我是少爷?我跟你说少给老爷告状,要不你小心点。”
“少爷,我还是怕老爷打我。”
段锦无奈,只能停下来解释道:“放心,我真不喝,走吧。”
戟风拗不过他,只能跟着他一起去买酒了。
不过这次段锦还真没骗他,买回来以后便将酒埋在了院子里一口没喝。
埋完了就给杨悠写了一封信,让青鸟送过去了。
青鸟高傲地看了他一眼,吃了他喂得绿豆,拍拍翅膀飞走了。
青鸟穿过山川大江,来到了京城的杨府。
杨悠正在读书,青鸟亲昵的叫了一声,他放下手里的书,从荷包里拿出一把绿豆,青鸟飞到他的手里,啄着绿豆吃。
杨悠抱住他,亲昵的摸摸它的头,取下信卷,笑道:“青鸟,谢谢你,快去吃点东西吧。”
青鸟也亲昵的用头蹭了蹭杨悠的手臂,飞到了鸽舍里。
杨悠打开信卷,只见上面写到::吾弟亲启,前日你来信说朔城酒冽,我已酿下,埋在随心园树下,静待君来。”
杨悠小心将信收好,走到书房,提笔给段锦回信:“师兄,来信已收到,酒已酿,人未到,莫辜负这佳酿。师兄年纪已到,是否已议亲,请务必告知。杨悠。”
最近杨澈想着跟杨悠议个好人家的姑娘,他觉得刘家姑娘就不错,现在正在张罗。
杨悠现在还未成亲的打算,想着段锦比自己大一岁,已经加冠了,便问问他是否已经议亲了。
段锦看到杨悠的信吓了一跳,他算了算自己才二十岁,杨悠也才十九岁,怎么就说到议亲的事了!
而且杨悠要议亲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陪他了,不行,他不能议亲,但如何阻止他议亲呢?
对了,自己亲自去一趟京城,正好自己很久未见他了。
打好主意,段锦跳起来,提笔便给杨悠写了一封信,说自己要去。
然后便去找段芳,告诉他自己要去开封的事,他一出门就碰到了邱泽源。
“锦奴去干什么?”
邱泽源自从跟段秋心成亲以后便一直跟段家住在一起,而且还成了段芳的左膀右臂,跟着段芳逼退了好几次羌族进攻。
段锦跟他很是亲密:“姐夫,阿冉来信邀请我去京城,我跟父亲说,想去京城一趟。”
邱泽源眼神却有些奇怪,看着他道:“别去了,爹没有时间。”
段锦也算是稍微知道一些朔城的事,皱眉道:“是羌人又打来了?”
邱泽源叹气:“这次羌人来者不善。”
段锦以为这次也像之前那样,羌人能被段芳打退了。
没想到这次不是,段芳似乎被人抓住了弱点,竟然被敌人打得节节败退,最后只能退回朔城坚守城门不去。
段锦忙又给杨悠写了一封信,告诉他自己先不去呢,等羌人退走了自己再去。
国家有难,段锦也披上战甲上了战场,他们已经在城墙上坚守了三天了,杀退了一批又一批敌人。
铠甲上全是血迹。
段芳看着英俊的儿子很是欣慰,对他道:“锦奴,如果父亲战死沙场了,你和姐夫要好好保全朔城。”
段锦听不得段芳说这个,他打断他的话道:“放心,父亲不会的,我和师父会好好保护你的。”
段芳看着下面正在奋力攻城的羌人士兵,叹道:“为父只希望朔城能保全,对了,你姐夫呢?”
段锦也没有看到邱泽源,便道:“可能在城墙下面。”
这时,下面传来一阵喧哗声,城门那边似乎乱起来了。
段芳怕邱泽源抵挡不住,忙吩咐段锦道:“你带一些人去城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是,父亲。”段锦还未走下城墙就看到邱泽源提着刀过来了,他忙道:“姐夫,没事吧?”
邱泽源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,段锦觉得他的笑很刺眼,也很难看,和平时很不一样。
他还未说话,段芳也过来了,问道:“泽源,城门没破吧?”
邱泽源对着段芳又是一笑。
然后段锦就看到了如同噩梦一般的场面,他最敬爱的师父,他姐姐最亲的丈夫,竟然用刀刺穿了父亲的身体。
鲜血溅了他一脸,他疯狂地大笑起来,宛如妖怪,他转动着刀柄然后拔出来。
父亲的血飞溅出来,染红了整片天空,段芳缓缓倒下,眼睛里面还带着诧异。
“爹!”
段锦跑出去,颤抖地抱住父亲的尸体,撕心裂肺地质问邱泽源道:“为什么?!”
“我受够了你们这些天之骄子,你们出身好就有特权吗?还看不起我,今日我就让你们死在我的手里。”
“我们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?难道姐姐对你不好吗?父亲对你不好吗?为何要这样?”
邱泽源提着刀,满身的血向段锦走过来。
城墙上的羌兵越来越多,朔城士兵一个一个倒下,危机重重。
大敌当前,段锦知道自己不能沉溺于悲伤之中,他轻轻将父亲放下,缓缓拔出自己刀来,决定即使战死在这里也不能让羌人再进一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