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晓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,眉眼瞬间冷沉下来。王丽这番话,明着是在劝秦师傅,实则字字都在含沙射影地贬低她的梅林小筑。
什么“不知底细的小饭馆”,什么“随便找个由头扣工资”,这是把她当成了克扣员工、不讲信誉的黑心老板?
她刚要开口怼回去,裴御熵却轻轻按住她的手臂,微微摇了摇头。秦师傅是个极有原则的人,当了几十年国宴大师,把自己的声誉看得比性命还重,绝不可能砸了自己的招牌。
他们只管看戏就好,犯不着卷进秦家的纷争里。
秦师傅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,指尖泛白,心中冷笑。儿子儿媳说得天花乱坠,什么为他好,全是幌子。他心里跟明镜似的,这俩人分明就是冲着他的工资来的!
看着秦磊和王丽那副算计的嘴脸,他心里泛起一阵寒意。老伴走得早,儿子是他一手带大的。妻子刚过世时,不少人劝他再娶,可他怕后娘亏待孩子,硬是咬牙没答应,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。
他当一辈子厨师,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花在了儿子身上——从幼儿园供到大学毕业,等到要娶妻的时候,又给他买了车买了房,还掏了大笔彩礼,办了隆重的酒席。
原以为儿子成家后,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,往后能享几天清福。可他万万没料到,秦磊成家立业后,照样三天两头找他要钱。
就连儿媳也常跟他哭穷,不仅要他每月拿出大半工资贴补小家庭,就连儿媳生产的费用、请月嫂的钱,乃至孙子的纸尿片和奶粉钱,都要他掏腰包。
尽管心里诸多不满,可他总想着,自己老了终究要靠儿子儿媳养老,只能咬牙忍着。他曾以为,熬到退休就能松口气了。
然而真到了退休那天,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。
儿子儿媳把他从京市接来,根本不是让他享清福,而是叫他来带孩子、做家务的!
若是仅仅带孙子、做一日三餐也就罢了,他们还惦记着他的退休金,家里大小开销都要他拿钱出来贴补。
即便这样,他们仍不满足。儿媳话里话外总嫌他是吃白饭的,一心想让他出去继续干活,多赚些钱供他们花销。
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,秦师傅心里跟揣着杆秤似的,早已把儿子儿媳的为人掂量得清清楚楚。这俩人骨子里都是自私自利的性子,半点亲情都不顾,根本靠不住。他们现在肯收留自己,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用——能帮着带孩子、做家务,还能拿工资贴补家用。
等以后他老得动不了了,彻底没了利用价值,这对夫妻定然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出门。
秦师傅越想心越沉。自己辛劳了大半辈子,手里的积蓄早就被掏空了,一分一毫都花在了儿子一家的身上。他可不想老了老了,落得个流落街头、无家可归的下场。
茶盏里的茶水渐渐凉了,他的心却慢慢定了下来。不能再这么下去了,他得为自己重新打算打算。
见儿子儿媳还在旁边一唱一和地劝自己,秦师傅眉头拧成个疙瘩,神情里的不耐再也藏不住。他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,沉声道:“我是老了,但还没糊涂。食材新鲜不新鲜,我一清二楚。”
王源在一旁听着,心里早就窝了火。他们好说歹说劝了半天,这老东西居然油盐不进,还真是冥顽不灵!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,语气也冲了起来:“伯父,您就只在我们聚源丰吃过一次饭,连后厨都没进去考察过,就断定我们的食材不新鲜,这是不是太独断了?”
秦师傅抬眼冷冷地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久经世事的锐利,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:“我做了四十多年厨子,从学徒一步一步熬到国宴大师的位置!你做出来的菜,用料新鲜与否,我一眼就能看出来。哪怕你用了再多大料掩盖原本的味道,我也能尝得明明白白!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王源有些慌乱的脸,继续道:“新鲜的食材自带清甜味,靠的是火候和调味相辅相成。你那菜里的肉带着冻过的腥气,用浓油赤酱都盖不住,还敢说食材新鲜?”
王源被戳中心事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强撑着辩解:“伯父您这是老眼昏花了吧?我那后厨每天进的都是新鲜货,怎么可能有冻肉?”
“是不是老眼昏花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秦师傅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,语气坚定,“你们不必白费心思了!”
王丽见自己哥哥被怼得哑口无言,气得指甲狠狠掐进丈夫后腰的软肉里。秦磊疼得龇牙咧嘴,咽了口唾沫,再次硬着头皮开口:“爸……”
话刚出口,秦正祥的目光像淬了冰,直直刺过来:“我教你的规矩都忘了?做厨子的,手艺是根,良心是底。你不必再劝,聚源丰那种地方,我不去!”
秦磊被父亲瞪得脖子一缩,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大半,张了张嘴,再也说不出一个字。
王丽看得恼火,狠狠瞪了他一眼,眼底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,心里暗骂他是个扶不起的窝囊废。想到那两成股份,还有每月能进账的工资,王丽心里像被猫爪挠似的,怎么也不甘心。
既然劝不动这个油盐不进的老东西,那就只能从别处下手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,脸上重新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,转头看向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看戏的林晓瑜。那笑容里藏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得意,语气却装作亲昵:“林老板,我知道您也想请我公公去掌勺。但说实话,您那小馆子庙太小,怕是容不下我公公这尊大佛。”
她顿了顿,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,继续说道:“我劝您还是别跟我哥抢人了。您要是真想提升菜式,我可以跟我公公说说,让他偶尔去你们梅林小筑指点两下,也算是帮您一把,你看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