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属门被撞得凹陷变形。
林默握紧刻满符文的短刀，指节发白。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不像是人类行走的节奏——太过规律，每一步的间隔精确得可怕。
\"空壳来了多少？\"玛尔塔用金属钩敲击地面，某种隐藏的机关启动，房间四角弹出紫外线灯管。
夜莺将耳朵贴在墙上，独眼中闪过一道金光：\"至少三十个，正从二楼和三楼同时逼近。\"她转向林默，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，\"菜鸟，会玩刀吗？\"
林默刚要摇头，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。眼前闪过画面——自己反手握刀，精准割开一个穿白大褂男人的喉咙。这不是预知，而是...记忆？002号的记忆？
\"我...不太确定。\"他含糊地回答。
玛尔塔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扔给夜莺：\"带他去武器库，快。我来拖住这些杂碎。\"
夜莺抓住林默的手腕——特意避开青铜手环——拽着他冲向房间暗门。就在此时，金属门轰然倒塌，三个\"人\"出现在门口。
他们穿着普通市民的衣服，但面部像是融化后又随意捏合的蜡像，眼睛泛着病态的灰蓝色。最前面的\"人\"张开嘴，发出的却是柯文杰的声音：
\"005号，该回家了。\"
林默的手腕突然灼烧般疼痛，数字\"005\"透过青铜手环发出暗红色光芒。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——不是恐惧，而是愤怒，一种冰冷、锐利的愤怒。
\"滚开。\"这句话从他嘴里蹦出来，但语调完全不是他自己的，低沉嘶哑，带着某种扭曲的口音。
夜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，随即拉开暗门：\"没时间抒情了，走！\"
他们冲进一条狭窄的隧道，身后传来玛尔塔的怒吼和打斗声。隧道墙壁上布满奇怪的涂鸦——倒五角星、眼睛图案、还有与医院墙上相似的符号，但都被打上了红色的\"x\"。
\"那老太婆能撑住吗？\"林默问道，惊讶地发现自己语气中带着002号特有的讥诮。
夜莺头也不回地奔跑：\"她可比看起来难杀多了。左转！\"
武器库是个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，墙上挂满各式冷兵器，每一件都刻着那种反向符文。夜莺迅速装备自己——腰间插上两把匕首，后背挂上一把短弩，最后将一根镶着黑水晶的细链缠在独眼眼罩上。
\"选个顺手的。\"她指了指武器墙，\"别挑太大的，002号喜欢快速致命的风格。\"
林默皱眉：\"你怎么知道002号喜欢什么？\"
夜莺的独眼闪过一丝不自然：\"'守夜人'研究Rostov的实验体一百年了。\"她扔给林默一件黑色背心，\"穿上这个，嵌了铅片的，能挡一些精神攻击。\"
背心刚接触到皮肤，林默就感到一阵恶心。那些铅片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，试图钻入他的身体。手腕上的数字剧烈跳动，像是抗议这层阻隔。
\"呃啊！\"他跪倒在地，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画面——黑暗的房间、锁链、电击器械、还有一双戴着橡胶手套的手...
\"坚持住，菜鸟。\"夜莺往他嘴里塞了片苦得让人流泪的草药，\"别让002号现在出来，我们还需要清醒的你。\"
草药生效很快，恶心感消退，但嘴里留下金属般的余味。林默勉强站起来，选了把带锯齿的短刀。当握住刀柄时，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，仿佛这把刀是他手臂的延伸。
远处传来爆炸声，整栋建筑随之震动。
\"他们找到暗门了！\"夜莺拉起林默，\"后门走！\"
他们穿过迷宫般的隧道，最终爬上一段生锈的金属梯，推开伪装成下水道井盖的出口。夜色已深，冷雨拍打在脸上。林默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工厂的后院，杂草丛生，远处是城市模糊的灯光。
\"安全了——\"夜莺的话戛然而止。
十米开外，五个\"空壳\"静静站立，围成一个半圆。他们不再是伪装的人类模样，而是完全展现出了真实形态——皮肤半透明，内脏可见，头部异常肿大，灰蓝色的眼睛占据了半张脸。
\"005号，\"五个\"空壳\"同时开口，声音重叠在一起，\"容器必须回归。\"
林默的视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，即使在黑暗中也如同白昼。他能看到\"空壳\"皮肤下流动的黑色物质，那些物质汇聚在心脏位置，形成一个个微小的漩涡。更奇怪的是，他能\"感觉\"到那些漩涡的节奏，就像听到无声的心跳。
\"左边第二个，\"他听见自己说，声音陌生而冷酷，\"那是控制节点。\"
夜莺没有质疑，短弩对准他指的方向发射。黑水晶箭矢穿透\"空壳\"的胸口，漩涡瞬间溃散。那个\"空壳\"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瘫软下去，其余四个立刻变得不协调，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。
\"漂亮！\"夜莺欢呼，\"再来！\"
林默的视野却突然模糊，右眼一阵剧痛，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——是血。他抬手擦去，却发现那不是普通的血，而是混杂着黑色颗粒的粘稠液体。
\"副作用来了，\"夜莺咒骂一声，\"你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程度的灵魂共鸣。\"
四个\"空壳\"趁机扑来。林默本能地举刀迎战，但动作慢了半拍。一个\"空壳\"的利爪划过他的肩膀，留下四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疼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，然后...一切都变了。
林默感到自己突然被推入意识的角落，如同隔着毛玻璃观看自己的身体。他的嘴巴自动张开，发出一串刺耳的大笑——这绝对不是他自己会发出的声音。
\"终于轮到我了！\"他的身体用002号的声音高喊，语调癫狂，\"杂碎们，让张爷爷教教你们怎么打架！\"
接下来的场景如同噩梦。他的身体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，躲过攻击的同时反手一刀刺入最近\"空壳\"的眼窝，锯齿刀刃旋转搅动。\"空壳\"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，黑色液体喷溅而出。
\"对对对！就是这样！\"002号控制下的林默欢呼着，抽出刀又捅进另一个\"空壳\"的喉咙，\"记得我吗，柯文杰的走狗？记得孤儿院的地下室吗？\"
林默在意识深处惊恐地看着这一切。这不是自卫，而是虐杀。002号故意避开致命部位，一点点肢解那些\"空壳\"，享受着他们的痛苦。
夜莺站在一旁，短弩垂下，独眼睁大。她看起来既震惊又...着迷？
最后一个\"空壳\"试图逃跑，002号大笑着掷出短刀，精准命中其后脑。\"空壳\"扑倒在地，四肢抽搐。002号慢悠悠地走过去，一脚踩住它的背，拔出刀。
\"求...求...\"空壳发出微弱的声音。
\"求饶？\"002号歪着头，表情狰狞，\"当年我求饶的时候，你们停手了吗？\"刀光闪过，\"空壳\"的头颅滚落在地。
杀戮结束，002号站在雨中，张开双臂仰天大笑。林默趁机挣扎着想要夺回身体控制权，却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。
\"别急啊，小容器。\"002号突然对着空气说话，仿佛能听到林默的思想，\"再借我玩会儿，我保证...咦？\"
他的注意力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——是从林默口袋里掉出的手机，屏幕在雨中奇迹般地还亮着，显示着苏雨发来的那张医院地图。
002号的表情突然变了，狰狞中混入一丝困惑：\"源室...那东西还在那里...\"
夜莺谨慎地靠近：\"林默？还是...002？\"
002号转向她，眼神危险：\"小丫头，你知道源室里有什么吗？\"
夜莺摇头：\"只有首领知道全部秘密。\"
\"哈！典型的'守夜人'作风。\"002号夸张地翻了个白眼，\"听着，告诉那个独臂老太婆，如果想去源室，最好准备足够的——\"
话没说完，林默的身体突然僵直，剧烈抽搐起来。夜莺冲上前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绿色粉末撒在他脸上。002号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，随后林默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，跪在地上大口喘息。
\"发...发生了什么？\"他声音嘶哑，嘴里满是血腥味。
夜莺复杂地看着他：\"002号完全觉醒了。这种情况很少见...通常灵魂碎片只会影响宿主，不会完全接管。\"
林默看向四周的\"空壳\"残骸，胃部一阵绞痛。那些残忍的杀戮都是通过他的手完成的。\"我...我不记得大部分过程。就像在看一场恐怖电影...\"
\"幸运的是你是观众而不是导演。\"夜莺帮他站起来，\"不过002号提到源室...这很反常。实验体通常对那个地方只有恐惧。\"
远处传来警笛声。夜莺咒骂一句，拉起林默：\"得走了，警察会追踪到你手机信号的。\"
他们穿过废弃厂区，翻过锈迹斑斑的围栏，进入一片树林。林默的身体疼痛不已，右眼几乎看不见东西，但他不敢停下。002号的意识虽然退去，但仍在他脑海深处低语，像隔着一层墙的疯子邻居。
\"他会...一直这样出现吗？\"林默气喘吁吁地问。
夜莺在前面开路：\"随着灵魂融合加深，频率会增加。除非...\"她突然住口。
\"除非什么？\"
\"没什么。\"夜莺明显在回避，\"先找到安全屋再说。\"
树林尽头是一条小河，岸边停着一艘破旧的渔船。夜莺跳上船，示意林默跟上。船舱里堆满渔网和鱼饵桶，气味令人作呕，但至少能遮风挡雨。
夜莺从暗格里取出医药箱，给林默清理伤口。当酒精接触肩膀的抓伤时，林默倒吸一口冷气——伤口边缘已经泛着诡异的蓝色，像是感染了什么非自然的物质。
\"空壳的爪子有毒，\"夜莺低声解释，\"会加速灵魂融合。\"她拿出一支装着荧光绿色液体的注射器，\"这个能暂时抑制，但会...有点疼。\"
针头刺入伤口的瞬间，林默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。那不是普通的疼痛，而像是有人往他血管里灌了液态火焰。他的右眼短暂恢复了视力，但看到的景象让他宁愿继续失明——夜莺的独眼不再是人类的眼睛，而是一个由无数微小符文组成的金色漩涡。
\"你的眼睛...！\"
夜莺猛地后退：\"你看到了什么？\"
\"符...符文...\"
\"该死，药效太强了。\"夜莺紧张地看了眼窗外，\"听着，接下来几小时你会很痛苦，但别出声。警察在附近搜查。\"
药效发作得很快。林默蜷缩在渔网堆里，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像被针扎，骨骼深处传来诡异的蠕动感。最可怕的是，他脑海中002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，甚至开始与他\"对话\"。
'别抵抗了，小容器。'002号的声音像生锈的金属摩擦，'我们是一体的了。记得孤儿院的地下室吗？记得那些针剂吗？'
林默紧闭双眼，但画面依然涌入脑海——阴暗潮湿的地下室，其他孩子的哭声，穿白大褂的人拿着针剂走近...
'那不是你的记忆！'他在心中怒吼。
'现在就是了。'002号咯咯笑着，'等着看最精彩的部分吧...'
记忆画面突然跳转。年幼的张远被绑在椅子上，对面坐着的不再是穿白大褂的医生，而是...Rostov，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，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。
\"002号，你是个特别的男孩。\"Rostov的声音温柔得可怕，\"知道为什么吗？因为你体内沉睡着古老的血脉。\"
盒子打开，里面是一块干瘪的黑色组织，像是从什么生物身上切下来的。即使只是记忆，林默也能感受到那东西散发出的邪恶气息——与医院地下源室里的感觉一模一样。
'他对我做了什么？'林默惊恐地问002号。
回答他的不是002号，而是一个从未听过的第三声音，古老而沙哑：
\"他唤醒了我们。\"
林默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恍惚中，他站在一个由记忆碎片构成的迷宫里。墙壁上是无数闪烁的画面——他的童年（真假混杂）、002号的痛苦经历、甚至还有一些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古老场景：金字塔建造、中世纪火刑、世界大战...
迷宫中央站着苏雨，比之前更加清晰实体。她向林默伸出手：\"你终于听到了第三个声音。\"
\"那是什么东西？\"林默的声音在迷宫中回荡，\"我体内还有什么？\"
苏雨的眼中流下血泪：\"比Rostov更古老的东西...比'守夜人'更早的黑暗...\"她的身影开始消散，\"找到我的另一部分...在源室...\"
迷宫突然崩塌，林默坠入无底黑暗。最后的意识里，他听到夜莺在现实世界中惊呼：
\"他的眼睛！两只都变成蓝色了！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