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间内,秦朗与孙浩钦正执白瓷酒盏推杯换盏,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下泛起金芒。
孙浩钦仰头饮尽杯中酒,突然被外面骤然响起的喧闹声惊得放下酒盏,眉头微皱道:“阿福,外面什么事情这么热闹?”
阿福立刻垂手快步上前,弓着身子凑近窗棂,掀开雕花窗纸的缝隙朝外张望。片刻后,他转身禀报道:“回公子,是听雪阁花魁月瑶姑娘现身了!老鸨先前宣布以诗会友,邀才子与月瑶姑娘共度良宵,如今姑娘亲自出来宣布命题,前厅众人都在争相一睹芳容呢!”
孙浩钦猛地拍案而起,酒液溅出杯沿:“秦兄!月瑶姑娘的诗会可是千载难逢的雅事,你满腹锦绣文章,此时不展风采,更待何时?”
他凑上前去,挤眉弄眼道,“听说月瑶姑娘出落得愈发标致了,若能凭才学拔得头筹,说不定能与美人共度春宵,这等美事,秦兄当真不动心?”
秦朗将手中酒杯轻轻一搁,淡淡道:“不过是逢场作戏的玩意儿,没什么意思。”
“啧啧!”
孙浩钦一把搂住秦朗肩膀,“少装清高了!你那一手好诗,不知迷倒多少闺阁千金,今日不拿月瑶姑娘的诗牌,传出去别人还以为秦大才子江郎才尽了!这等雅事,少了秦兄,可就无趣得很了!”说着,硬是拽着秦朗起身。
秦朗拗不过他的热情,无奈一笑:“罢了罢了,盛情难却,就去凑个热闹。”
两人走出雅间,沿着回廊缓缓而下。
陈靖一直暗中留意着动静,见状立刻抬眼望去,低声问道:“哪个是秦朗?”
身旁侍从赶忙抬手示意:“回世子,那位身着月白锦袍,头戴白玉冠,气质出尘的公子便是。”
陈靖定睛一看,只见秦朗身姿挺拔,步履从容,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,虽神色淡然,却难掩眼中锋芒。他不由得暗暗点头,轻声赞叹:“果然名不虚传,不愧是秦家公子,这等风采,当真是人中龙凤。”
陈靖指尖叩了叩桌沿,忽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:\"走,咱们也去凑凑热闹。\"
话音未落便已起身,墨色锦袍扫过屏风时带起一缕沉水香。侍从忙不迭替他整理腰间玉佩,刚想说\"世子当心台阶\",却见他已大步跨出雅间,靴底踏在回廊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。
秦朗,孙浩辰等人并肩踏入听雪阁大厅。厅内人来人往,觥筹交错,喧闹非凡。
“秦兄,这听雪阁今日可真是热闹非凡啊!”孙浩辰扯着嗓子,在嘈杂声中说道。
秦朗微微颔首,目光在厅内扫视一圈,随后抬手招呼身后的赵虎和阿福:“此处有位,过来坐吧。”二人快步上前,在秦朗和孙浩辰对面坐下。
秦朗与孙浩辰等人刚落座,厅内便传来一阵骚动。
只见陈靖身后带着两名侍从缓步而入。他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厅内,最终停留在秦朗隔壁的空位上,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“就这儿吧。”陈靖随意吩咐道,声音不高不低,恰好能让秦朗等人听到。侍从立刻上前擦拭桌椅,动作利落却透着几分刻意。
秦朗等人也没有在意,以为是正常的客人,毕竟大厅此刻也是人满为患,随后几人也是把目光投入大厅内。
听雪阁内烛火摇曳,月瑶清婉的嗓音落下后,厅内瞬间炸开了锅。有人抓耳挠腮,对着空白宣纸长吁短叹;有人胸有成竹,捻着胡须摇头晃脑;还有人交头接耳,压低声音争论着诗句的优劣。
西北角的书生紧攥狼毫,鼻尖几乎要贴上宣纸,嘴里念念有词:“雪,雪……这雪该如何写才不落俗套?”
他身旁的同伴急得直跺脚:“你倒是快些,再磨蹭,月瑶姑娘的青睐可就被旁人抢去了!”
二楼雅间的几位贵公子却不急不躁,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。为首的紫衣公子摇着折扇笑道:“我看这诗会不过是附庸风雅,哪有喝酒来得痛快!”说罢,仰头饮尽杯中酒,惹得众人一阵哄笑。
雕花梁柱下浮动着墨香,东南角两张八仙桌被学子占满。
青州,清风书院学子沈砚,此刻攥着酒盏的手微微发抖,烛火在青瓷杯沿摇晃,映得他清秀的眉目染上几分醉意:“林昭,明日便是书院大比,咱们偷溜出来……”
“怕什么!”
林昭将半壶酒咕咚灌下,呛得直咳嗽,却仍拍着沈砚肩膀大笑,“青州到扬州八百里路,好不容易来一趟烟花地,若只守着客栈背书,岂不是白瞎了这大好春光?”
他晃了晃脑袋,目光突然被远处月瑶的身影勾去,“快看!花魁姑娘出题了!以雪为题……沈兄,你平素最会咬文嚼字,快作首诗,说不定能抱得美人归!”
沈砚被他说得耳根发烫,偷瞄了眼四周,压低声音道:“休要胡言!咱们不过是……”
话未说完,林昭已抓起他的手往宣纸上按:“少装正经!你昨日还说‘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’,此刻不展才学,更待何时?”
狼毫在沈砚指间打滑,墨汁在纸上晕开团黑影。他望着窗外纷飞的雪,忽想起临行前夫子的谆谆教诲,又瞥见林昭期待的眼神,咬咬牙写下:“雪落无声覆短墙,偷闲沽酒嗅梅香。莫嗔学子耽风月,醉里犹思墨韵长。”
林昭凑过来一看,笑得前仰后合:“好个‘偷闲沽酒’!明日若被夫子知晓,定要罚你抄十遍《劝学篇》!”他边笑边抢过笔,在诗尾补上两句:“且将风雪酿春醉,管他书院与朝堂!”
两人笑闹间,也是把自身的才学显露无疑。
斜对角,凉州漠北书院的三人自成一隅,与周遭喧闹格格不入。
为首的陆苍梧腰悬鎏金短刃,粗粝的指节叩击着漆黑的檀木桌,震得盏中烈酒泛起涟漪:“听闻这江南的雪,下得跟柳絮似的,哪比得上凉州的暴雪,砸在脸上跟刀割似的痛快!”
他身旁的苏烈掀开毡帽,露出被风沙磨砺得黝黑的面庞,抓起酒坛仰头灌下,喉结滚动间酒水顺着下颌滴落:“陆兄,莫要抱怨。既来了这温柔乡,且看看这群书生如何附庸风雅。”说着,他扫了眼四周抓耳挠腮的文人,嗤笑一声。
最年轻的叶寒舟却默不作声,指尖轻抚着案上狼毫,望着窗外的雪幕出神。
良久,他蘸墨写下:“朔雪压城万骨寒,胡笳声里戍楼残。江南若解边关苦,莫把琼花作玉看。”字迹遒劲如刀刻,墨痕力透纸背。
陆苍梧瞥见诗句,猛地一拍桌子:“好!这才是雪该有的气势!”他的大嗓门引得众人侧目,叶寒舟却慌忙捂住诗稿,耳根泛红:“师兄莫要声张……”
此时,一阵风扑入厅内,吹得叶寒舟的诗稿猎猎作响。远处秦朗不经意间转头,目光与叶寒舟相撞,却见少年慌忙低头,将诗稿揉成一团塞进袖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