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,江汉饭店的玻璃窗上凝着细密水珠。雷宜雨推开包厢门时,王志东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,手边的新浪季度报表被翻得卷了边。
“弹窗广告点击率再上不去,董事会该找我喝茶了。”王志东推了推眼镜,屏幕蓝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。
雷宜雨拎过椅子坐下,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,突然笑了:“把关闭按钮从右上角挪到左下角,跳转链接延迟半秒——人眼习惯从左往右扫,突然蹦个叉反而想点。”他顺手拖过茶杯在桌沿画了道弧线,“就像摆摊的故意把最贵货堆在路口,人挤过去一看,便宜的反倒顺手买了。”
隔壁包厢突然传来摔杯子的脆响,周鸿祎的嗓门穿透门板:“张总,搜狐邮箱带宽费再这么烧,3721的插件全得饿死!”
雷宜雨冲林薇使个眼色。五分钟后,周鸿祎被请进包厢,西装扣子崩开两颗,手里还攥着份带宽账单。
“吵什么?让联众游戏的安装包绑上3721,玩家赢一局送10m邮箱容量。”雷宜雨撕开糖包往咖啡里倒,砂糖簌簌落下的声音里,他头也不抬,“带宽费从游戏币抽成里扣,玩家攒够容量自然去点广告——这叫分布式缓存节点。”
周鸿祎猛地撑住桌沿:“这不就是变相……”
“变相让网民自己养活自己。”雷宜雨截住话头,糖勺敲在瓷杯上“叮”的一响,“知道广州黑网吧怎么活下来的?学生通宵打《红色警戒》,老板靠卖泡面回本。现在二十万网民就是二十万泡面买家。”
午后广埠屯废料场,刘强东蹲在摩托罗拉主板堆里,镊子尖戳着电路板跳线:“雷哥,这玩意儿当mp3解码板卖,华强北的老板能信?”
“谁让你卖板子了?”雷宜雨踢开脚边生锈的电容,从公文包里甩出一沓问卷,“找下岗工人填‘电子产品质量调研表’,填一份送两鸡蛋。回头把邮局数据导进联众游戏注册库——”他忽然弯腰捡起半张键盘,塑料键帽在掌心哗啦作响,“再印上‘德州仪器防汛特供’钢印,采购商抢着要。”
刘强东喉结动了动:“可参数是假的……”
“98年谁拆过键盘?”雷宜雨把键盘抛给他,阳光下塑料镀膜泛着蓝光,“联想天琴电脑卖九千八,拆开看全是台湾贴牌件。生意场上,故事比参数值钱。”
深夜东湖实验室,林薇对着晶圆参数表咬嘴唇:“联发科的人明天就到,掺假的二氧化硅比例……”
“鲍岳桥改好联众游戏的进度条没?”雷宜雨突然问。见林薇愣神,他抓起电话拨号,“老鲍,游戏大厅加个假加载动画,要转够三圈才进界面——对,就跟银行Atm机吐钞前嗡嗡响一个道理。”
挂断电话,他转身从保险柜拎出牛皮纸袋,倒出一摞谷歌股权文件:“张朝阳非要按点击量结账,咱就给他看‘正在加载中’的幻觉。等尾款到账,刚好赶上A轮打款。”
三天后,《计算机世界》头版登出新浪弹窗点击量破纪录的消息。货轮鸣笛启航时,雷宜雨正把邮局调查表塞进公文包。甲板上周鸿祎和张朝阳核对流量分成,刘强东数着华强北的预付款支票,林薇合上的笔记本里,谷歌融资凭证露出一角。
“告诉联发科——”雷宜雨拎包走向舷梯,江风掀起他西装下摆,“他们签的不是合同,是二十万网民拿鼠标投票的未来。”
江风裹挟着柴油味掠过甲板,雷宜雨倚着货轮栏杆,指尖在摩托罗拉掌中宝的按键上摩挲。远处传来集装箱吊装的金属撞击声,林薇抱着一摞邮局调查表走近,纸页边缘还沾着广埠屯废料场的铁锈。
“联发科技术总监刚下飞机,问我们要不要改约在深圳电子市场见面。”她递过一张印着华强北地图的传真纸,背面是手写的带宽报价。
雷宜雨忽然笑了。他摸出钢笔在地图某处画了个圈:“告诉总监,谈判地点改到四楼‘长江电子’铺位——那家柜台摆着防汛指挥部的感谢锦旗。”见林薇挑眉,他拧开钢笔帽在锦旗图案旁补了行小字,“再让刘强东找两个穿制服的人,抱一箱键盘在门口晃悠。”
货轮汽笛长鸣,周鸿祎和张朝阳的争吵声从船舱飘出来,隐约能听见“流量分成”和“插件卸载率”。雷宜雨把地图折成纸飞机,一扬手任它飞向江面。纸飞机在夕阳里划出弧线,坠入一艘满载电子元件的驳船。
“对了,”他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甲板上的电缆线,“王志东刚打电话,说新浪弹窗的点击数据把雅虎代表吓退了。”
林薇翻开笔记本,谷歌的股权凭证下压着一沓下岗工人填写的问卷。最上面一张的空白处,有人用圆珠笔画了只咧嘴笑的卡通老鼠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谢谢鸡蛋”。
雷宜雨拎起公文包走向舷梯,忽然驻足回头:“记得给鲍岳桥带句话——联众游戏下周更新时,把‘正在加载’的图标换成……”他指了指远处江岸闪烁的霓虹灯牌,“那个防汛指挥部的红五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