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仍未停歇,江汉关码头的探照灯在雨幕中划出惨白的光痕。雷宜雨站在缉私艇的舷窗前,指腹摩挲着那张从“江鸥号”船长室搜出的防水地图。墨迹晕染的航线与林秋白破译的光盘坐标重叠成一片模糊的阴影,像极了周家旧部这些年埋下的暗线——看似杂乱,却始终指向同一个终点。
“雷总,粮道街仓库的‘绿豆’箱子启动了。”程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手里捏着一份湿漉漉的电报,雨水顺着他的袖口滴在甲板上,“但刘处长没去武昌车辆厂,他情妇的账上多了笔巴拿马的汇款。”
雷宜雨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,远处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轮正缓缓驶离码头,船尾拖着浑浊的浪花。那是周家早年用来走私武钢废料的“江燕号”,如今挂着菲律宾国旗,船舷漆着“防汛物资专用”的褪色字样。
“让杜青山去查那艘船的货单,”他转身将地图折进西装内袋,“顺便问问轻工厅的老朋友,谁批的‘防汛专用’章。”
汉口德明饭店的套房里,徐蔚正对着满屏数据皱眉。长江通信旧服务器的备份磁带被反复覆盖三次,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1997年8月——那年的防汛表彰名单上,刘处长岳父的名字旁画着一个三角符号,笔锋尖锐得像把刀。
“这是ERp系统的超级权限标记。”林秋白从搪瓷痰盂底部刮下一层铜锈,在灯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,“周家用它篡改了军用频段拦截器的交易记录,全做进了国企改制的账本里。”
雷宜雨接过铜锈,指尖沾上一点腥气。他忽然想起九五年收购武钢三产公司时,仓库角落里那批“报废”的镀铜生产线——当年没人深究为什么磁约束装置的损耗率会高得离谱。
“徐蔚,调出‘江燕号’过去五年的航运记录。”他敲了敲茶几,“重点查标着‘防汛测试器材’的货柜。”
武昌粮道街的中央厨房里,三十七桶掺了氧化铜的芝麻酱已被查封,但墙角那台改装过的磁约束提纯设备还在嗡嗡运转。程砚舟蹲下来,从皮带夹层里抽出一张镀铜磁卡,卡背的LoGo与周家洗钱连锁店的标志如出一辙。
“刘处长情妇的公寓搜出来的,”他对着灯光眯起眼,“箱子里除了绿豆,还有这个。”
杜青山接过磁卡,突然转身撬开一台老式冰柜。冷冻层结着厚厚的霜,下面压着几份泛黄的货单——1997年8月,“江燕号”曾运送二十台“防汛通讯测试仪”至九江,签收单位赫然是某家早已注销的Vcd教学点。
“雷总猜对了,”杜青山抓起对讲机,“那艘船运的根本不是防汛器材,是周家拆解的黑海舰队拦截器!”
香港湾仔的雨比汉口更急。姜敏裹着风衣钻进怡和大厦的货梯,手里攥着从澳门赌场带出的铜箔。电梯镜面映出她脖颈上一道细小的血痕——半小时前在葡京VIp室,那个穿唐装的男人用拆信刀抵着她喉咙问:“雷宜雨到底想要什么?”
“他要的东西,周家二十年前就藏在这上面了。”她按下顶楼按钮,铜箔边缘的刻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顶楼会议室里,雷宜雨正将一份文件推给怡和的技术总监安德森。文件抬头印着轻工厅的红色公章,附录页却是周家与怡和1997年签订的频段租赁协议——用黑海舰队技术交换长江沿岸六个防汛频段的十年使用权。
“你们当年签的‘电子元件’条款,其实包括五百个军用拦截器的核心磁体。”雷宜雨点了点合同末页的模糊附录,“现在这批货正在高雄卸船,而台湾公司拿到跳频技术后,第一个监听的就是南海舰队。”
安德森的额头渗出冷汗。窗外一道闪电劈过,照亮了雷宜雨身后屏幕上的监控画面——葵涌码头,海关人员正撬开标着“教学模具”的木箱,里面整齐码放着钕铁硼磁体铸成的Vcd机芯。
汉口沿江大道的缉私局档案室里,程砚舟翻出一摞1997年的防汛物资调度单。泛黄的纸张上,“江燕号”的航次被红笔圈出,备注栏写着“ERp系统核准”六个小字。
“找到了!”徐蔚突然从电脑前抬头,“周家用ERp后门修改了货单,把拦截器算成‘防汛通讯测试仪’——当年经手人全是刘处长!”
雷宜雨接过鼠标,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跳出一行加密日志:1997年8月14日,系统自动生成了一笔27.3亿元的“防汛设备折旧补贴”,收款账户是巴拿马某家壳公司。
“九七年营收27.3亿……”他轻声重复着这个数字,忽然冷笑出声,“原来周家把赃款洗白的密码,就藏在我们的年报里。”
窗外雨势渐弱,一艘锈红的货轮正缓缓靠岸。船身上“防汛专用”的漆字早已斑驳,但雷宜雨知道,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