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正街23号仓库的后墙根,防汛沙袋堆成了一道矮坝。雷宜雨蹲下身,指尖挑起麻布裂缝——沙袋里漏出的不是钢渣,而是一层防水油纸,边缘沾着黑绿色的江藻。
“雷哥,江滩巡查队刚抽检完!”大建踹开铁门,手里攥着半截铅封,“说咱们的沙袋重量少了三成,要全部查封!”
老吴的铁钳“当啷”砸在煤炉沿上:“周瘸子这是要断市政订单!没了防汛工程,资金链撑不过半个月。”
雷宜雨没答话,目光扫向墙角那摞《长江水文年鉴》——黑皮从航道局偷来的资料上,红蓝铅笔圈出了三处暗流坐标。他忽然抓起一把“掺假钢渣”,在掌心碾开。
“彩凤,去查周瘸子的沙袋货源。”他冷笑,“这钢渣里掺了东西。”
——钢渣磨粉本该灰白,此刻却闪着诡异的金属光泽。
深夜,汉口江滩17号防汛墙下。
黑皮撬开基座砖块,手电光刺破黑暗。混凝土墙体内竟嵌着一条半人高的暗道,潮腥的风从洞口呼啸而出,水线在壁上划出年轮般的淤痕。
“潮汐暗道!”大建压低声音,“周瘸子用防汛墙当走私通道!”
暗道尽头,一艘锈迹斑斑的驳船半沉在江水中,船底焊着磁铁支架——涨潮时船体浮起,退潮时吸附在墙底,神不知鬼不觉。
雷宜雨拾起船板上的油纸包,展开是一张手绘航道图:
红圈:武钢废料码头(钢渣装载点)
蓝叉:汉口海关浮标(巡逻盲区)
绿线:周氏仓库后墙(卸货点)
“难怪他的沙袋掺假。”黑皮啐了一口,“真钢渣全走私了!”
次日清晨,防汛指挥部。
雷宜雨将《防汛墙加固方案》拍在桌上:“同志,我们的沙袋可能被调包了,申请复检。”
办事员斜眼瞥他:“现在满江滩都是雷氏的沙袋,怎么查?”
“简单。”雷宜雨推过一缸蓝色液体,“掺假沙袋遇酸变色。”
——钢渣里的钒钛成分遇盐酸泛绿,而周瘸子的“假渣”毫无反应。复检结果一出,周氏沙袋全被泡进显影池,油纸上的走私路线图浮出水面。
暴雨夜,雷宜雨带人潜入防汛墙。
“拆了周瘸子的船,换上咱们的。”他敲了敲暗道内的齿轮组,“赵明川,升降台能用吗?”
武大水利系的眼镜男扶了扶镜框:“按、按潮汐表改装了液压杆,吞吐量能翻三倍……”
原来,雷宜雨早将暗道改造成可升降保税仓:
涨潮:平台浮出水面,集装箱直接装卸
退潮:潜入墙内,避过海关巡查
核心:用周瘸子的走私网,走自己的合法货
周氏仓库地窖,刀疤刘正带人销毁证据。
“快!油纸全烧了!”他擦着汗吼道,“雷宜雨占了水道,这批南洋烟——”话音未落,防汛墙突然“轰隆”洞开,高压水枪裹着钢渣粉喷涌而入!
油纸遇水,走私地图尽数显形。探照灯“唰”地亮起,雷宜雨站在消防车顶,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声音:
“防汛墙里挖洞……《刑法》第一百一十四条,危害公共安全罪。”
翌日《长江日报》头版:
头条:《汉正街商户首创“潮汐保税仓”,获海关特批》
边栏:《警方破获特大走私案,查获防汛墙暗道》
雷宜雨站在新焊的钢闸门前,晨光将“雷氏航运”的铜牌照得发亮。江风掠过他手中的纸条,上面写着:
「水道即商道,潮汐即时机。」
汉正街23号仓库内,潮湿的防汛沙袋堆成小山。雷宜雨指尖捻着从暗道缴获的油纸包,钢渣粉末簌簌滑落,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叠泛黄票据——1985年湖北省粮票,边缘还沾着江水的腥气。
“周瘸子连粮票都走私?”黑皮抻开一张细看,票面盖着“宜昌粮库”的模糊章印,“这玩意儿马上要作废了,能值几个钱?”
雷宜雨突然攥紧票据,油灯光影在瞳孔里一跳。他抓起桌角的《长江日报》,暴雨天被揉皱的边角处,一则通告墨迹未干:
“国w院办G厅:全国粮票制度将于1991年4月正式废止。”
老吴的扳手“哐当”砸在铁皮柜上:“狗日的!咱们刚用防汛工程套现的流动资金,全押在粮票黑市了!”
——原来,周瘸子早算准政策风向。走私粮票不过是个幌子,真正杀招是让雷氏资金链断在粮票废止的悬崖边。
雷宜雨冷笑,将粮票甩进搪瓷缸。酸液“滋啦”泛起绿沫,钒钛反应验证了猜想:
“钢渣走私是假,粮票套现才是真。”他踢开墙角麻袋,露出成捆的粮票兑换凭证,“周瘸子用防汛墙做掩护,把各地粮库的‘死账’粮票全洗成了现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