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,几道黑影翻上国公府的墙头。正是萧霁月与亲卫风行和闪电。
萧霁月轻车熟路,将闪电留在花园,此处是长风院进后宅的必经之路,风行则潜伏在长孙信书房的房顶。萧霁月只身跳向后院。
因安国公府有两大高手,万一败露,风行和闪电可以声东击西,引人耳目,自己便可趁乱带纤凝溜走。
萧霁月俯身快速游走在房顶,飞驰片刻便停下脚步。他趴伏在房顶,眼下便是长孙纤凝的院子。
院中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,
“母亲不必担心,凝儿不见他便是了。”
萧霁月忍不住抬头,果然见长孙纤凝正和母亲在院子中闲聊。月光洒下,长孙纤凝粉雕玉琢的小脸很是红润,却无一点病态。
“娘怎能不担心。你此前为何和他说那样的话。方才你爹大怒,要拿着家法来问罪,亏得娘说在你成亲前都禁足你,你爹才松了口。”袁巧芝道。
“娘!”长孙纤凝娇嗔一声,“不要再说他了,女儿当时一时兴起,见那简伊极其不顺眼,才想给她些颜色看看。”
“你和那女人置什么气?就算真和她赌气,也不能和六殿下说那样的话,若是他知晓你戏耍他,不知要怎么对付你呢。”袁巧芝又道。
“娘!都说了,不要提他。现在颜预初要先成亲了,女儿都要烦死了,还不快想想办法?”长孙纤凝跺着脚。
萧霁月伏在房顶,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。他不顾一切要坚守的承诺,于她只是和别人置气,一句戏耍之言。萧霁月想冲下去质问她,而身体却似被钉在房顶,动弹不得。
“先成亲又如何?只要不先怀上龙裔,还不是一样。”
“对!娘说得对。她怀不上,先入住东宫又如何?”长孙纤凝声音阴柔,微微透着寒气,如此月明星稀的夜晚,亦让人一冷,“娘,你说,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,会是什么下场?”
袁巧芝轻笑,“母鸡不下蛋,只能宰杀吃肉。”
二人正说话间,院外的花园处,打斗之声传来,随即有人大喊,
“有刺客!有刺客!”
“发生什么事?”袁巧芝慌张。
“夫人,外面有刺客。”袁妈亦慌张。
“快快快......进屋去。”长孙纤凝催促,几人踉跄跑进屋中。
风行几个跳跃,落在萧霁月身旁,
“主子,要带长孙小姐走吗?长孙少将军发现了咱们,闪电正在拖住他。”
“不必!”萧霁月牙缝中挤出几个字,纵身一跃,飞向府外。
一声哨响,闪电虚晃一剑,作势便逃。
“跟我追!”府上侍卫长喊道。
“不必!”长孙贞烈道。他看向长孙纤凝的院子,摆了摆手,驱散众人。
府内,又闹腾了好一会,方才安静下来。
萧霁月回到六皇子府,枯坐在点将阁外的台阶上。他吩咐烟桃,取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,一个人靠坐在门廊的柱子上,一边喝酒,一边想着过往。
“哈哈哈......”萧霁月大笑。
他费尽心机,使尽手段,本以为幸福近在咫尺,却没想到,从头到尾,只是自己一厢情愿。
“这世间,真心是何物?”萧霁月喃喃开口。
“殿下,别喝了。”烟桃怯生生地道,伸手便要去拿萧霁月手中的酒坛。
萧霁月往怀中一拽,烟桃整个人跌进他怀里。
“说!是不是你们女人都这样,只喜欢权势、地位。丝毫看不到真心?”萧霁月声音亦哭亦笑,疯魔一般。
“殿下!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权势、地位,殿下的真心,亦有人可望而不可及。”烟桃声音悠悠,像从天边传来。
“你笑吧!”萧霁月狠狠搂了搂怀中的人,“简伊,你要笑死了吧?”
“我处心积虑,额......”萧霁月打了个酒嗝,头脑有点断片,就这样睡了过去。
烟桃动了动微僵的身体,从其手臂中钻出来。她拿出帕子,小心地给萧霁月擦了擦脸。起身对门外道,“快来帮忙,将殿下抬进去。”
院外,三四个小厮进来,轻手轻脚地将萧霁月抬进屋里。
自此,萧霁月开启了醉生梦死的人生。
眼线几次到坤宁宫回禀,皇后娘娘动气,宣了几道懿旨,命萧霁月进宫。可萧霁月宛如死人一般,丁点反应也没有。
平安、亲卫、管家、李嬷嬷、烟桃轮番劝谏,皆无果。最初,皇后娘娘还坐得住,直到第五日,李嬷嬷入宫。
“皇后娘娘,不如将皇子妃寻回来吧。殿下整日醉着,总是念叨着皇子妃。虽然都是些负气的话,但老奴想着,府上有个人,殿下至少可以少想些伤心事。”李嬷嬷跪在地上,满眼心疼。
“休要再提六皇子府贵妾!陛下已下诏,她无诏不可回京。”皇后娘娘道。
李嬷嬷不敢再作声。皇后起身,“庆峨,随我去趟六皇子府。”
“是!”庆峨说着,搀扶着皇后往外走。
“哀家原本以为,他在府里闹腾便闹腾,总好过去安国公府上闹。而今,他日日长醉不醒,御史台那些老头子若知晓了,还不知要参他多少本,马上要封王了,难不成他想去苍梧。”
“皇后娘娘息怒。殿下年少,涉世未深,年长一些便不会顾及儿女情长。只是眼下,万不能激怒殿下。”庆峨打着预防针。
“哀家知道如何做。”皇后道。
凤驾到六皇子府的时候,萧霁月正在吐。平安捧着痰盂,烟桃为其敲打着后背。
皇后娘娘皱眉,帕子轻轻捂住口鼻,站了一会儿,才适应点将阁内的酒气和呕吐物的污秽之气。
庆峨姑姑见状,道,“你们是怎么伺候殿下的!这满屋子什么味,还不快开窗透气。”
小丫鬟忙去开窗。萧霁月干呕半晌,不待平安端来漱口水,便一头栽倒在床上。
皇后一口气窝在胸口,憋闷无比,她忍着怒气,道,“多大的人了!遇到事情就只知道借酒消愁!”
萧霁月恍惚中听见母后声音,他试图直起身子,却东倒西歪,平安忙扶着他坐起,他抬眼,往日那风神俊朗的少年,此刻红着眼,唇周是青葱的胡茬,颓废且狼狈。
“母后!”萧霁月大叫一声,哭了出来。
皇后忙上前,拥其入怀,这一刻哪还有什么怒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