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哇——好大的鹤。”
李青霜坐在他的座位上,面朝着窗外,在看清是什么站在那里时,发出了一声感叹。
把灵鹤忘了!
顾桢被阳光晒得暖呼呼的脊背现在直发凉。
救命!
顾桢深吸一口气,艰难地扭过头,就看到灵鹤羽毛都炸开了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,豆子眼都气得睁大了,睿智的眼中闪着神识和批判的目光。
“我都没注意下课了,”顾桢状似无事,笑嘻嘻的,伸手去摸灵鹤气得圆鼓鼓的胸脯,“你看,我交了新朋友,聊得开心一时忘了时间,幸好你来提醒我,不然回去晚了肯定会被骂的。”
顾桢一边好言好语地给灵鹤顺毛撸,一边去摸自己的芥子囊,从里面又摸了一颗灵果出来。
“我再给你吃一颗,别生气了好不好,我们马上就回去。”
灵鹤嘎嘎叫了两声,粗声粗气的,等灵果进了嘴才没有继续乱叫。
顾桢见能安抚好它,暗地里长舒一口气,转头对李青霜和张青池抱歉道:“实在对不住,我一时忘了回去后还有事,耽误了一会儿,它这才找来。”
“嗐,这算什么事?你回去干什么啊?剑尊找你有事?”
李青霜一直盯着灵鹤吃果子,一听顾桢这样说,立马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乎这些,好奇地问道。
顾桢点点头:“是,黄昏后也要继续练剑,不得耽误。”
张青池啧啧感叹:“不愧是明见山的弟子,连练剑都比别的要多练几个时辰。”
说着,他拍了一把李青霜的背,满脸恨铁不成钢。
“你看看人家,再看看你,比别人早入门十几年,还没人家勤快,你今晚回去也多练一会儿。”
顾桢忍着笑同二人告别,身后李青霜的哀嚎声不绝于耳。
既然灵鹤已经等在了窗边,顾桢也就懒得走门了,那窗子也不高,就到顾桢的腰部。
他手撑着,一跃就过去了。
灵鹤载着他,轻跑几步,就展翅飞上青空了。
顾桢被灵鹤在峰顶放下来时,明渊已经脱了外袍,只着一袭单衣,像是峰顶的一块顽石一般自然地在挥剑了。
晶莹的汗水从发际线里头流出来,顺着脸侧锋利的轮廓流进脖颈,流到下巴,再滴落在衣领或地面上。
“过来,跟着练。”
明渊头也不回,也不问为什么来的晚了些,只是平静地吩咐道。
“是,师尊。”
顾桢不敢再拖沓,连忙召出孤桐剑,站在明渊身后约九尺处,开始一板一眼地跟着挥剑了。
原以为早上练的酸痛的肌肉已经被温和的灵泉舒缓平复了,可现在又拿起剑挥出近千下后,熟悉地酸软沉重感再次袭来。
顾桢跟着明渊挥剑是不用灵力的,只是纯粹地打磨自身肉体的力量,强化锻炼每一寸肌肉筋骨。
汗水流到后面已经不再粘腻了,从嘴唇流过时也尝不到咸味。
顾桢有些数不清自己已经挥了多少剑了,但是手臂和肩背仍旧在动,腰身连着臀部和大腿都绷得紧紧的,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剑上,该挥到什么高度,什么时候该下落,什么角度才是最佳的,每一下都需要全神贯注。
山顶的风逐渐大了,吹得青桐树的叶子簌簌作响,枝叶噼噼啪啪地互相打着。
忽然间,那风吹开了天穹上的层云,皎洁的圆月终于露了出来。
月光如银浆流动,洒落在峰顶,将石台都镀上一层银光,孤桐剑和玉振剑的剑身反射出一阵寒凉。
“可以停下了。”
明渊终于出声了。
“今夜已练够一万剑,自去休息吧。”
一直窝在青桐树树冠里头打盹的灵鹤听到此言,反应得比顾桢还快,立刻飞了下来,落在顾桢身后。
顾桢的手一旦停下,便再也举不起来了,紧绷的身体也一下放松,往后一仰,靠躺在了灵鹤柔软温暖的羽毛里头。
“是,师尊。”
明渊浅淡的眼瞳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清浅透亮,像是浸在水里的琥珀,长长的上眼睫垂落下来,在脸颊上落下一道浅浅的阴影。
“别忘了先去灵泉沐浴,再打坐休息。”
他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泛着月光,像是落了满头白雪。
冷淡的眉眼在温柔的月光下好似也变得弧度柔和,像含了笑。
顾桢眨眨被汗水迷了的眼睛,再看去,明渊的神情一如既往,便是山巅之上的清雪寒冰。
应当是看错了。
顾桢艰难地同明渊告了辞,被灵鹤半拖半拽地拖回了半山腰。
在灵泉泡过,恢复了体力之后,顾桢才回到床榻上开始打坐。
外头只有灵鹤偶尔抖动羽毛的窸窣声,和风吹过山涧的啸声,风雪都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消融了。
第二日寅时四刻,顾桢便从入定中醒来。
外头的风雪已经停了,夜幕上靥星闪烁,遥遥的天边已泛了一线白光。
顾桢踏着新下的雪,并未用灵力覆盖在足上,而是深一脚浅一脚,咯吱咯吱地踩着,灵鹤也跟在他后头,扑闪着翅膀,像只走地鸡,踏在顾桢踩出的脚印里头,一同上山顶去了。
顾桢每日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,早起练剑,然后被驮去上课,然后回来再练剑,然后打坐,第二天继续。
就这样过了几年,顾桢练剑时已经不会再累得半死了,而是逐渐游刃有余,除开练够数量,还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剑招,呼吸吐纳也逐渐向明渊靠拢。
顾桢也渐渐发现,明渊其实并不似面上所见那般冷硬,实则是个心软好说话的人。
当他把发现告诉李青霜时,险些被李青霜的剑招糊到脸上。
李青霜瞪大了眼睛,颤声用剑尖指着他:“竖子,休要乱我道心!剑尊自当是清风月明,冰雕雪塑!”
……跟剑尊毒唯没什么好说的,也有可能是因为不管明渊剑尊再如何心软,也软不到李青霜头上吧。
“你嫉妒了。”
张青池翻过一页书,闲闲地坐在试剑台外头的观战席位里,中肯地评价道。
趁着李青霜气急败坏的时候,顾桢一招就把他扫下了试剑台,随后自己也跟着下来。
“张师兄说的是。”
顾桢笑着,俯下身把屁股着地半天起不来的李青霜给搀着手肘提了起来,往张青池身边一放,自己则是坐到了张青池的另一边。
“……顾师弟要金丹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