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太监把手里的托盘放下,托盘中摆放着一枚小巧的白瓷瓶,看样子是个药瓶。
她看着那昔日华茂春松眼前却形同枯槁的男人颤巍巍的拿过白瓷瓶,就连仰头服药的动作都是极其吃力。
男人服下的并不是药丸,而是白色的粉末。
那白色的粉末,谢知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,哪有药是那样的?
他就生生的咽下那些粉末,精致秀挺的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,浅浅喘着粗气,脸色方有些许好转。
这具身体,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。
他是重病了吗?
前来送药的小太监低头出声劝谏:“陛下,太医说您要保重龙体,需减少服用五石散啊,先帝戎马一生打下的江山,还需靠陛下支撑呢!”
五石散?齐景暄服用的,怎么会是五石散!
她没见过那药,因那药在天下大一统后,被神武大帝列为禁药,私自叛卖,服食者,依情定罪,单是服用,最少三年牢狱之灾。
乱世年间,五石散流行于达官贵族名流勋贵中,那药可缓解一切痛楚带来欢愉,起到麻痹作用,但也极其容易上瘾,对身体伤害极大,会影响思绪,无论男女服用五石散过多都会有损生育。
神武大帝严苛禁用的五石散,怎么到齐景暄这里他就自己服上了?
况且五石散的形式有很多种,通常都是做成黑色的小药丸,一次吃一粒或多吃几粒,这种白色的粉末,就是五石散原粉,其药效是药丸的十成不止!
他身子垮成这样,难道就是服食五石散的缘故?五石散服食过多,可是会早逝的啊.......
风中残烛般的男人放下药瓶,手肘继续撑住桌面维持住身体平衡,目光看向谢知月所在的方向,竟毫无偏差的与她对视上了。
男人那双没有什么生机的桃花眸里布满浓郁得化不开的忧愁,“朕现在,便是在给先帝的江山一个交代。”
谢知月心脏处的钝痛转变为尖锐的刺痛,痛得无法喘息。
视线雾化时,她抬手抹了一把脸,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。
“为朕研墨吧。”男人声音低沉微弱。
东宫时期,只要她在书房,大多时候都是她在齐景暄身边伺候笔墨,他目光就定格在她脸上,她很自觉的靠拢过去,可那小太监却先一步动手研墨。
谢知月顿觉如梦初醒,齐景暄不是在对她说话,他应该是看不到她的。
在这里,她应该是什么?飘回前世的一缕残魂?还是说,只是她的一场梦?
虽不知真假,却心痛如绞。
她就站在男人身边,看他落笔成文,按那纸张及笔墨规格,为帝王诏书。
内容她不太能看懂,什么务民于农桑,薄赋敛,广蓄积,止戈伐,衣冠南渡.......
她目光偏移到堆满奏折书卷的书案上,就在男人左手边,青龙镇纸压着一张泛黄,带血的纸张。
此为绝笔书,是她的绝笔书。
见此书,可以确信了,这就是前世,她死后。
那上面的簪花小楷不怎么工整,字迹还有些许潦草,多处墨痕有水晕染过的痕迹,有些模糊。
因为她书写时,一直在哭。
留书内容为:“愿君如月之恒,如日之升,如南山之寿,不骞不崩,如松柏之茂,无不尔或承。”
“愿来生,与君缘绝,不复相见。”
纸张留白处,多了一行字,是一行龙飞凤舞的瘦金体行书,与男人手中紫豪笔所出字迹相同,但相较于他正落笔的字,那一行字劲道要狂野潦草太多。
“缺月挂疏桐。”
寥寥五字书尽丧妻丧子之痛。
身边的男人书写时一直在咳,就连咳都是咳得有气无力的。
偏生咳成这样,他写出的那一手字还是那样笔走龙蛇凌厉贵气,字迹筋骨之韵,尽显落笔人风骨。
她深知在舞文弄墨这一块,就是天下大儒来了,都得对齐景暄夸一句好。
诏书的最后一句为:大赦天下。
书写完,男人左手手心攥住国玺,手背上青筋跳动一瞬,咳嗽声停止,笔锋也停落在“下”字的最后一笔,墨水在诏书那最后一笔处晕染开。
“太后驾到!”外头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吸引去谢知月的注意力。
御书房大门再次打开,一袭金红色凤袍雍容华贵的女人在两位女官的跟随下踏足御书房。
曾经那位威严的皇后,凤冠之下银丝满头,容颜也已不复旧日艳丽,但贵气与凌厉与日俱增。
这时候,她已经是赵太后了。
赵太后看到儿子时,面色空白了一瞬,许是被儿子这病态沧桑的模样惊到了,但很快就调整回严母的威信状态。
齐景暄并未起身,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,手中依旧握着紫豪笔,保持着书写的姿势。
随着这位严厉婆母的靠近,谢知月下意识的往齐景暄身后躲。
赵太后没在意儿子无视自己的态度,她走上前时说道:“那谢氏已经死了两年了,你帝王之身,难不成还要为她守孝三年?她一介逆贼之女,你当初在朝堂上与百官争辩硬要立她为后,就连她死了你追封她为后,让她的尸骨入皇陵,哀家和满朝文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,可你呢?不肯进后宫不肯选秀,至今没个子嗣!皇子乃国本,你过了今年就三十了,还不打算要子嗣,你要置这大盛的江山社稷于何地!”
这一番话让谢知月如坠冰窖通体发寒。
逆贼之女?父亲怎么就成了逆贼?还有齐景暄在朝堂上与百官争辩立她为后?她骂齐景暄时满朝文武为何是那样戏谑的目光,算是说得通顺了.......
过了今年就三十,原来这时候他也才当了两年的皇帝啊。
才两年,他就把自己熬得这样沧桑颓靡了?
她想开口问问,她父亲是犯了什么错,可是她张了张嘴,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,就只能听着赵太后继续往后说。
“你登基后诛你母族,杀你舅父堂兄弟,唯独宽恕谢氏的母族,哀家断言与你到死不相往来,可为了你的子嗣,为了大盛的江山继承人,哀家不得不摒弃当日誓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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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我不会让献文帝重生,因为他在不重生的情况下已经是最强王者了,他重生回去当太子,先机在手,就是满级大佬屠新手村。
? 二十岁的太子不会玩强取豪夺,但二十九岁的献文帝如果回来,第一件事就是强取豪夺,第二件事:父亲,朕封你为太上皇~
? 胭胭:我要跑路!
? 太子暄:跑呗,爱跑哪跑哪去,以为本宫会追?
? 献文帝暄:跑?月光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王土,朕给你机会,看你能跑多远。
? 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