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野的冷脸这才松动了一些,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:“今天没上学?”
女孩撅起嘴:“今天周末嘛,老师说自习不上也行,我正好照顾照顾妈。”
江野点了点头,转头看向我:“这是我妹,江橙。”
我冲江橙点头笑了笑:“你好,我是秦虎。”
江橙有些害羞,脸微微一红,低声道:“你好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偷偷打量我,眼神里透着几分好奇。
我站在门口,有些局促,不知道该不该脱鞋进去。
江野走到沙发前,一屁股坐下,把打包的麦当劳袋子放在茶几上:“橙子,早餐给你买了汉堡。”
江橙眼睛一亮,欢呼一声:“哇,谢谢哥!”
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,从里面拿出那个被江野打包的汉堡,熟练地撕开包装纸,一边吃一边笑:
“哥,你今天发财了吗?怎么还给我买汉堡?”
江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,闭上眼:“捡的。”
江橙捂嘴笑:“骗人!”
我站在门口,看着这一幕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江野打包的汉堡,原来是留给他妹妹的。
看得出来,这汉堡对江橙来说,似乎是难得的“奢侈品”。
江野家住的环境,比我之前租的半地下室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这一片老旧小区,住的都是农民工、回迁户,还有一些犯了事儿躲在这儿的小混混,环境又乱又脏。
我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。
看来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。
江橙抱着汉堡,有些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我:“秦虎哥,你也吃吗?我可以分你一半。”
我赶紧摆手:“不用不用,我吃过了。”
江橙点头,继续埋头吃。
江野微微睁开眼,冷冷瞥了我一眼:“发什么呆?坐下啊。”
我点了点头,在沙发边上小心翼翼地坐下,感觉屁股都不敢放实。
江野靠在沙发背上,眼皮微垂,看不出情绪:“你是不是在心里纳闷,我每天赚得不少,怎么还活得这么拮据?”
我轻咳一声,没说话。
江橙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盒,走到江野身边。
她熟练地拧开药膏盖子,挤了一点白色膏体在指尖,然后轻轻涂抹在江野脸上那道红肿的巴掌印上。
她动作很轻,指尖像羽毛一样在江野脸上抚过。
江野一声不吭,闭着眼,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。
江橙抿着唇,眉头紧锁,显然对江野脸上的伤很心疼,却一句话都没问。
这种沉默,让我心里有些发酸。
江野缓缓开口,声音淡淡:“屋里房间里躺着的是我妈。”
我一愣,看向那扇虚掩的房门。
江野嗓音低沉而沙哑:“尿毒症晚期。”
这几个字,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敲在我胸口。
这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江野为什么每天在夜场拼命工作,还经常带着伤回来,却依然穷困潦倒。
尿毒症晚期——那就是一个吞钱的无底洞。
“江橙最近学习怎么样?”
江野忽然转头看向江橙,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,转移了话题。
江橙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:“还好。”
江野皱眉:“马上高三了,别人都在补课,你也补课吧。”
江橙连忙摆手:“不用,不用,我可以自己学。”
她笑着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茶几上的卷子。
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——那几张数学卷子,空了一大片,尤其是几道填空题,直接跳过。
我走过去,顺手拿起卷子:“这些题不会吗?要不要我教你?”
江橙脸色有些尴尬,抿了抿唇:“我……我自己可以学……”
她显然很窘迫,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弱项。
我笑了笑,温声道:“没事,我刚高考完,这些题对我来说不难。”
江橙的眼睛瞬间亮了,满脸期待:“秦虎哥,真的可以教我吗?”
“当然。”我拉过椅子,坐在茶几旁,将卷子铺开,拿起笔:
“来,这道题是二次函数的求解,你看,这里的系数a、b、c怎么确定?”
江橙凑过来,眼睛紧紧盯着我的笔尖。
我一边写公式,一边讲解。
江橙眨着眼睛,认真听着,不时点头,时不时发出“哦哦哦”的声音。
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,从数学问到英语,再从英语问到语文,像一只渴望知识的鸟儿,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些题目啄个干净。
江野坐在沙发上,眼皮微掀,目光阴沉地盯着我们。
过了一会儿,他冷冷开口:“秦虎,你教我妹妹学习行,但要是有别的心思……”
我翻了个白眼:“你想什么呢?你妹就是我妹,你别把我想得那么猥琐。”
江野冷哼一声,靠回沙发,不再说话。
江橙很聪明,几乎是一点就通。
她紧紧握着笔,眼睛发亮:“秦虎哥,我之前数学总是倒数几名,可你这么一讲,我忽然就觉得题目没那么难了!”
我笑了笑:“你基础还不错,就是缺了点思路。以后遇到不会的,随时问我。”
江橙用力点头,眼睛里满是崇拜:“好!秦虎哥,你真厉害!”
我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,我拿起来一看,发现是岚姨发来的消息:
“小虎,我这边手续办好了,医生说可以出院了,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?”
我一惊,抬手看了一眼时间——已经中午十二点了。
我急忙放下笔,对江橙道:“抱歉,我得走了。”
江橙有些失落:“你这么快就走吗?”
我冲她笑了笑:“以后还有机会。下次再教你。”
江橙点点头,乖巧地站起来,送我到门口。
我走到江野身边,犹豫了一下,低声道:“你今天……谢谢你帮我挡那两巴掌。”
江野睁开眼,看着我,眼神依旧冷漠:“我不是帮你,我是帮我自己。要是那女人闹起来,我今晚工资拿不到。”
江野就是嘴硬心软。
我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,转身朝门口走去。
路过卧室门口时,我忍不住探头往里看了一眼。
屋子里很暗,窗帘紧紧拉着,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躺在床上,双眼紧闭,脸色灰白,呼吸微弱。
她的手背上扎着针管,床头摆着一瓶生理盐水,点滴缓缓滴入她的血管。
江橙站在门边,小声说:“这是我妈,她最近精神不好,整天昏睡。”
我点了点头,冲江橙挥了挥手:“那我走了。”
江橙抿着唇,看着我,忽然轻声道:“秦虎哥,谢谢你。”
我怔了怔,没说话,转身下了楼。
走出楼道,阳光刺眼,晃得我一阵恍惚。
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。
我深吸一口气,走上公交车,前往医院。
我刚到院门口,竟然看见赖大彪带着他的小弟们正等在那里。
而林菲菲,正在娇笑着跟赖大彪说着什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