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街头,霜雾未散,透过热气腾腾的蒸笼白雾,时不时有几个高鼻深目的外邦人路过。
苏景轩放下手里的汤碗,吉敏靠上来悄声说:“太后寿辰将至,各国使团跟蚂蚁搬家似的往京城涌,这些外邦人估计都是跟着使团一起来的。”
“平王要进京的消息属实?” 苏景轩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碗沿,指甲上映出冷光。
“小的再三查证过了!那昏君估计是想在寿宴上折平王威风,再将人扣在京城当活靶子。”
苏景轩凝眉,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两下,站起身来。吉敏忙结了账跟了上去。
枯叶在两人靴底发出脆响,行至告示栏前,苏景轩突然驻足。
吉敏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,目光落在“袁英积”三个字上,惊道: “前些日子,这姓袁的不是在营救使团的路上,被咱们的人捉了,卖给平王了?
当时他为了活命,跟癞皮狗似的磕头求饶。那不要脸的行径我在京里都听说了。就他这样的,倒成了忠义楷模,加官进爵了?”
苏景轩冷笑了一声说:“李家的人,本就是坏了良心的庸才。这等颠倒黑白的把戏,倒也不足为奇。恨只恨宋知韵不改蛇蝎心肠,折损了咱们诸多兄弟。如今,大势已去……”
吉敏垂眸,压低嗓音劝慰:“留得青山在,不愁没柴烧。待兄弟们养精蓄锐,定能杀回这吃人血的皇城,取那昏君狗头!”
苏景轩望着檐角低垂的蛛网,喉结滚动半响,才喃喃道:“她若能懂我的苦心,也不至于此。”
落寞的语气中,吉敏一下子听出了“她”的含义,犹豫了一会儿,他还是劝道:“依小的看,此时还是别去岳娘子那里为好。
她……人是好的,可惜不怎的……读书,若是这个时候再同郎君唱反调,岂不是要坏了咱们的大事?”
吉敏战战兢兢地等着挨骂,许久不听苏景轩回复,抬眼望去,他正盯着一个路过的驴车出神。
“郎君?”
“吉敏,京里的守卫一直如此吗?”
吉敏扫了眼远处懒洋洋靠在城门下的兵卒,压低嗓音道:“外邦使团进京,按例该在皇城外增三重禁军。可自打平王之乱后,禁军十之六七都派去了边境。
加上天冷了,北边总有不安分的达子闹事儿,如今京营只剩五万精兵屯在二十里外。”
他嗤笑一声,“这些在街面上晃荡的,全是些拿不动刀的厢军,连甲胄都穿不利索。也好,真要出城时,省得咱们动真格。”
苏景轩用下巴点了点那队正推车穿行的商贩,沉声问:“方才过巷的那拨人,你瞧着像良民么?”
吉敏眯起眼细瞧,手已按上腰间刀柄:“郎君,属下这就跟上?”
“不必。” 苏景轩广袖一展,背在身后说,“李家的天下,何需我等操心?京中越是乱象丛生,越对咱们有利。重要的是,护好自己人。”
斜对面客栈里,岳鹰昂首从里面走出来,身后追出一个俊朗的男子,在她身侧喋喋不休。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,逗得岳鹰忍俊不禁。
吉敏悄悄打量了一眼苏景轩凝住的神色,说:“属下这就去把那小子干掉!”
“回来!”苏景轩长呼出一口气,“吉令呢?”
“吉令,他,他挨了板子,躺,躺着呢!”
“板子没落实就开始哭爹喊娘,我竟不知道油皮都没破的伤还有什么养法!”苏景轩怒道,“你给我跟上去,看看他们要做什么?”
吉敏应了一声,就要跟过去。
“吉敏。”苏景轩喊住他,指了指自己的头,“最重要的是要动一动这里。”
吉敏低头吐了吐舌头,快步离开。然而,追了两条街,刚还在面前的人却如消失了一般,不见踪影。
他唬的一背冷汗,刚要发力跳上墙头,头顶传来一声猫叫。吉令居高临下说:“呆子,被骂了吧?快叫声爷爷,我来护着你!”
吉敏啐了一声就要走,吉令啧啧两声叫住他,低声骂道:“你这个瞎眼的猢狲,药铺门前,胭脂摊子挡住那个,是谁?”
吉敏依言望去,惊异道:“只有那小子一人有什么用?岳娘子呢?”
“这不是出来了吗?”不远处,岳鹰从药铺走了出来,对着翟林轻轻摇头。
吉令说:“他们啊,正异想天开,想着从药铺里打探那个叶大夫的消息呢。”
“他不是关进牢里了吗?岳娘子找他做什么?”
吉令冷笑了一声:“能做什么?以为送上命就能帮上我们郎君脱困了呗!”
“她这样轻举妄动,再惊了皇城司那帮狗子,给郎君新添麻烦。”吉敏边说边往前道,“今日是必带走她不可了。”
“给我回来!”吉令急忙从树上跳下来说,“你当她是那些能随意处置的贼寇,直接打晕了事?郎君心里疼得什么似的,咱们是轻不得重不得。
偏偏那姑奶奶是个硬茬子,旁边还多一个碍事的。要是他们当街给你动起手来,就是引来些不中用的厢军,也是麻烦。”
吉敏丧气道:“那你说,怎么做?”
吉令朝他扬扬下巴,吉敏不情不愿地走近,听吉令低声嘀咕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