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逐渐深沉,苏景轩坐卧难宁,猛地起身朝外喊:“吉令!”
吉令闻声脚不打地地进了屋:“郎君,还没睡啊?”
“我睡什么睡?是你说的,只要我不认输,势头就会回到我这里,还说她今晚一定会回来!徐风都去多久了,她人呢?”
吉令慌忙帮他扇风,假意叹气说:“唉,都是小的无能,千算万算,只忘了一点。”
“哪一点?”
吉令一本正经道:“岳娘子啊,她是个女子。”
苏景轩夺过扇子,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下:“你这会子知道了,女子脸面薄,她若是执意不再理我,我有你好瞧!”
“……脸面薄也是有的,不过小的说的却是旁的。”吉令眨了眨眼说,“岳娘子她是个女子,身子才不如郎君你这般康健,容易劳累。
你想啊,她今日在外面游走了大半日,中间还救了人,受了伤……”
“受了伤?伤到哪里了?”苏景轩坐起身,怒道,“吉令,你哪来的狗胆,连这都隐瞒我?!”
吉令唬的瞌睡都没了,忙凑上前说:“郎君别急,郎君别急,只胳膊上擦伤了一点点。”
“就这么一点点儿。”他掐着小手指顶端比划了下,忖着他的脸色说:“岳娘子素日里又那么彪悍……”
“嗯?”
“……岳娘子她为人坚强,从不把小伤小病放在心上,连普通男儿也是比不了的。”吉令慷然夸了一阵,忖着他的脸色,才继续说,“小的这才大意了。不过,岳娘子她连狼都打得过,想来,想来这点小伤也是无碍的。”
“胡说!她一个女孩家,又不是铁打的,能不知道疼?”
苏景轩望着窗外的夜空说,“她自小没有母亲,父亲又不在了,身边没有稳妥的人照顾,才养的她有苦不说的性子。如今有了我,我难道还要任她一个人受苦吗?”
“郎君高义,”吉令连忙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说,“就是因为心疼岳娘子劳累,咱们才不能苛求她今日就返回来看您。”
“您若信小的,就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,只要徐风在那边守着不回来,不出两天,她就自己搬回来,体体贴贴的照顾您。”
苏景轩一时沉默,吉令还道自己的劝说起了效,打了个哈欠就要回外间继续去睡,他却弯身穿起了鞋子。
吉令忙上前帮他:“郎君,这早晚了,您这是要去哪啊?”
“我要去看她。”苏景轩懊恼道,“今日她回来时,神色疲乏,要是我能察觉她受了伤,多多关心她,她也不会生气走了。”
“郎君,咱们要扭转事态。”吉令急忙做了个手势,“您忘了?不是东风压倒西风,就是西风压倒东风!郎君,咱们堂堂男儿,不能就这么被她拿捏住了。”
“放屁!”苏景轩的怒斥道,“都怪你这个狗东西出的馊主意,要是她从此恼了我,要是她再走了,要是她一生气嫁给了别人……”
苏景轩越想越怕,外衣也不穿了,边往外走边抽空骂吉令:“看我不揭了你的皮。”
吉令哭丧着脸,抓着他的外衣,跟过去劝说:“郎君,这么晚了,她就是走也不会今晚就走……”
两人说着话,刚踏出屋门,突然同时一愣,顿住了脚步。
吉令飞快攀着树枝上了屋顶,又陡然倒转过来惊喜道:“是她来了,的确是她来了!郎君,记住,扭转!扭转!”
他边说边向苏景轩卖力比划着,低声嘱咐:“岳娘子不叫您,您就只当不知道,千万要撑住。”
苏景轩对空攥了一把拳头,表示明白,接着把鞋一甩,一股烟上了床躺好。
院里徐徐传来脚步声,苏景轩屏着呼吸,压抑着想睁眼偷觑的念头。他调整着呼吸,等着那脚步声进来,等着岳鹰坐在他旁边,轻轻道饶。
“那时候,自己该说什么?是说没关系,还是让她保证再不同那些臭男人说一句话了?”苏景轩心潮澎湃,“罢了罢了,她脸面薄,只要她还愿意留在我身边,总能知道,我才是天底下对她最好的。”
苏景轩嘴角轻弯,忙收敛住了。他重新屏起神思,张开耳朵,细细辨听,那脚步声竟渐渐远去了。
他再顾不得了,坐起身唤道:“岳鹰!”屋顶上,吉令无语捶头。
下方,苏景轩鞋都不及穿,追到窗前,问:“怎么刚来,就要走了?”
月光如水注在窗前,被窗影稀释,岳鹰看不清他的面容,笑了笑说:“我来看看你,看你无碍,就先回去了。”
她这一笑,如清风出尘,瞬间带走了所有喧嚣,苏景轩一天的忧思化为无有,他柔声说:“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,我帮你上药吧?”说着他就要张罗着去找药箱。
“一点儿小伤,早结痂了。”岳鹰抬了抬胳膊说,“你不要忙了,早点休息。我明天再来看你。”
苏景轩看着她的身影拖着月华,慢慢走远,心底一股似甜似酸,似酸似涩的柔情汩汩上涌,如溪水流淌,如月华沁芳。他追到门边说:“鹰儿,明天天一亮,我就去铺子里看你。”
岳鹰对着他挥了挥手,顺着墙边的缺口,出了院子,慢慢走远了。
苏景轩看了看东边的天空,只愁天不能立刻就亮了。辗转反侧到天既名时,苏景轩一个不留神竟然睡着了,再醒来时,已经日上三竿。
他叫来吉令,又是一顿狗血淋头。
吉令只好小意道:“郎君,你看着晚,其实早呢。街上的铺子里,也才刚上人。再说,岳娘子那么晚回去,能不多睡一会子?”
苏景轩一路冷着脸,直到马车停在铺子后巷口,脸色才稍霁。他扭头对吉令说:“你跟着来吧,待会儿我若有个不妥当的,你也好缓和缓和。
只一点,再敢惹她生气,我当即就扒了你的皮。”
“小的哪里敢惹她生气,拢共也就这一身皮,能被扒去几次?”吉令苦着脸道:“左不过是郎君自己没气性,要做那妻管严,让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跟着受气罢了。”
苏景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吉令忙凑过去笑说:“能为郎君受气,小的甘之如饴。只是吧,小的最近风餐露宿的,这口里实在没滋味……”
苏景轩冷哼了一声,推开店铺的后门进门,远远看见徐风正蹲在隔门前,透过门缝往前面探望。
“怎么回事?”苏景轩走向前,顺着门缝瞧了一圈,说,“怎么这么多人!”
徐风吃惊起身,差点把苏景轩撞倒在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