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风闻声已经走了出来,后面跟着屁颠屁颠的七郎。
“小姐姐,你快伸出手让我师父给你把脉,我师父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大夫,他会炼仙丹。”
看着他狗腿的帮徐风搬凳子递迎枕,岳鹰这个“前师父”在心底无奈地叹气。女子扯了扯她的袖子说:“姐姐……”
岳鹰忙说:“娘子安心,这就是我说的兄长。”女子犹豫着把手腕放在迎枕上,徐风把了脉,道:“小娘子,可否把帷纱揭开一些?”
女子轻轻揭开帷纱的一角,徐风瞄了一眼瘢痕,凝眉道:“你这是中毒的迹象。”
女子“啊”一声惊叫出声:“果真有这等奇事?我这十多天都在家用餐,除了背着阿娘吃了几只螃蟹,没乱吃东西啊!”
徐风道:“擦脸用的膏脂,可曾有人动过啊?”
女子缓缓起身说:“我日前的确新得了一盒膏脂,但那可是我好友送的,里面加了蚌珠,说是要十两银子一盒呢!”
徐风把迎枕收回来说:“不妨先把那膏脂停用两日试试。若是有好转,再来寻我调理。记住,马上停用。否则,容颜尽毁,性命难保。”
“你胡说!你是哪里来的大夫?藏在这胭脂铺里坐堂,怕不是个骗子!”女子绞着帕子,虚张声势道,“我朋友绝不会害我。”
徐风摇头说:“我本是个游医,岳掌柜仁义收留,才在此客居几日。娘子若不信我,就速速去吧。”
女子双眼一红,蓄出泪来。徐风不再说话,转身回了后院。七郎跟了两步,又返回来抱着迎枕,对着女子“哼”一声去了。
岳鹰看她只是站着抹泪,不忍道:“小娘子,你不信我们也无妨,再找个别的大夫瞧瞧吧,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多多看顾些。”
女子跺了下脚,起身跑了出去。
一天下来,又是什么也没有卖出去,还被人当作骗子。岳鹰戳着碗里的饭,连连叹气。
苏景轩往她碗里夹了一箸菜说:“这里是闹市上,周遭的铺子里家家都是名贵的卖品,想想法子总会有客人。”
“前两日也有客人,却是只逛不买。”岳鹰无奈道,“都怪我拙嘴笨舌,还抹不开脸面到门口吆喝。”
“你就是到门口吆喝,生意也好不起来。”苏景轩道,“店里上的都是新鲜货,莫说这里,就是京城也少见的,不是她们一时能接受的。”
岳鹰惆怅道:“亏是老刘帮我出了房租,铺了货,要是单靠着我自己,不到一个月就得关门。”
“我倒是有个法子,只怕你不愿意用。”
“什么法子?”岳鹰殷切地看着他。
“咱们的东西稀奇,价格也不便宜,这县城里能买的起的娘子们,持重的嫌轻佻,只有那些年纪轻喜欢新鲜的,才会有心力试。”
“你是说卖给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娘子?”岳鹰道,“可人家都在深宅大院里,有意不来,我也见不着人啊。”
“有一类女子较好接近,还能帮着你进入那些富贵人家。”
“哪一类女子?”
“青楼。”
岳鹰差点把刚入嘴的汤从鼻孔里呛出来。
苏景轩递了帕子给她说:“你若是抹不开情面,就只能等着,等乞巧节到了,这些小娘子总要出来逛的。不过那个时候也必然过了咱们一个月的期限。
要我说,你如今连缴税的银子都挣不到,还立什么户呢?早点跟我回去松州才是正事。”
岳鹰看着他一脸“早知如此”的样子,把碗一顿说:“你快把心放肚子里去吧,这户我是一定要立的。”
志气不小,现实却很糟。
之后两日,倒是来了几个穿金戴银的夫人,不过也和苏景轩说的一样,她们不是嫌弃脂粉不够名贵,就是说饰品太过花里胡哨,不到一刻钟就离开了。
岳鹰一着急,跑到院外爬树,砍回来一个枝头。
无聊的时候,岳鹰就边数树叶边盘算,“去,不去,去,不去……”,等一条树叶数完,偏偏就落在了“去”上。
她连忙又扯下一条树叶,继续数,三四枝后,树叶终于落在“不去”上面。
然而,她也只能继续摇头,继续数。
正数的起劲,店里突然进了几个客人,为首的看身量还是个年轻的小娘子。
岳鹰大喜,忙把未数完的枝条扔掉,又把枝枝叉叉地往柜台下踢,边踢边说:“娘子们里面请,咱们店里都是新上的新鲜货。”
“姐姐,是我。”为首的小娘子怯怯开口道,竟是那天的帷帽小娘子。
跟着她来的老妇人扑通往地上一跪,把岳鹰唬了一跳,只见她把一个鼓囊囊的钱袋高高举过头顶,求道:“求神医救我家娘子。”
岳鹰忙上前去拉她:“婶子快快请起,说到底我这只是个脂粉铺子,毒蛛草又不是什么无解的毒,去那些有名的医馆诊治还更妥帖些。”
“娘子有所不知,城中的药铺……”老妇人把头埋得更低了些,“我家娘子年龄小不懂事,当日冒犯了神医,还望神医开恩,救救我家小娘子!”
一同跟来的两个小丫鬟一起跪下苦求,帷帽女子怔怔站在一旁,被老妇人一扯,也跟着跪下,忙不迭地磕头。
岳鹰被她们逼得手足无措,刚要应下去找徐风出来,那老妇人又道:“奴家来的时候,大娘子交代过,只要治好我家娘子的脸,这武清县内,我们予求予应。求神医开恩,求神医开恩!”
岳鹰惊喜交加,竟然忘了要拉她起身,脱口就要询问,能不能让县里所有的夫人娘子们统统都买她的货。结果,话还未问出口,就被徐风的咳嗽声打断。
徐风不是个喜欢拿乔的,这节口出声怕是有什么隐情。果然,徐风说:“这人咱们救不得。”
“为什么救不得?”岳鹰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,幸存的几丝奢望却仍迟迟不肯撤退。
“你没听她说吗?”徐风道,“武清县里予求予应。”
“这不好吗?”
“唉呀,我的岳娘子啊,你好好想一想,什么人才能在这县城里予求予应?”
“不就是县令魏大人嘛!”岳鹰道,“老刘办事都要和他来往,何况咱们?要是巴结到他家的小娘子,这生意还怕好不起来?”
“是啊,还怕好不起来?”在一旁抄医书的七郎跟着问。
徐风瞪他一眼道:“有你什么事?!抄了一个时辰,才写了不到十个字,还有三个是错字!我看你午饭是不想吃了。”七郎委委屈屈地低了头。
徐风把岳鹰带到院子说:“听她们言语,那下了毒的膏脂和城中的大药铺是有些牵连的,不然也不会求到咱们。
武清县不大,内里却是盘根错节的。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,老刘初到这里不久,就在魏大人那里露了这么大的脸,早被人嫉恨上了。郎君在的时日,咱们还是尽量不要张扬。”
“若是如此,更该出手相救了!”岳鹰慷然道,“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害人,你是个大夫,难道要见死不救吗?”
徐风脸上掠过一丝不悦:“徐风是个做大夫的不假,但第一要务是要护郎君周全。岳娘子去回了她们吧,就说我只是个和你没什么关联的游医,已经走了。”
岳鹰泄气道:“我是真不明白了,他就算是个皇亲贵胄,有个郡主嫡母,却不是个什么要紧人物。你们把他护成这样,真把他当闺秀了。”
徐风倏然变色说:“岳娘子慎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