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门外,徐风正牵着两匹马焦急等待,见了她就开口说:“岳娘子,你会御马吗?”
岳鹰没有骑过马,此刻却不是说不会的时候。她说:“你先走一步,在岔路口留下记号,我随后就到。”
徐风犹豫了下,骑在马上说:“郎君最怕雨天,如今又受了伤……眼看这天就要下雨了,你务必要在落雨前赶到。”
岳鹰点点头翻身上马,看着徐风疾驰而去,小心翼翼调转马头,朝山边赶去。
天边不时响起几声惊雷,马儿不慌不忙地走着,岳鹰几次发号施令都无济于事,干脆拔下发簪,对着马屁股扎了一下。
马儿受惊,发足朝前跑去。
岳鹰死死抱住马脖子颠簸,岔路口处,恰逢一个马车路过,岳鹰急忙收缰,马儿弹足跳起,把她狠狠摔倒在地,一转眼跑得没了踪影。
马车上,一个浓眉郎目的男子从窗口探头出来:“岳娘子,你没事吧?这乌云盖头,眼见就要落雨了,你怎么在这里?”
岳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手臂擦伤一片,膝盖处的衣裙更是破了一个大洞。她在脑中快速搜索男子的身份:“你是?”
男子下车说:“在下吉成。安哥传信让我速速回来,家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?”
两人赶到的时候,陷洞边已经搭起了布蓬,苏景轩被黑布蒙眼躺在一个木架上,徐风正在给他包扎伤腿。
吉成走过去,把吉令的耳朵一揪,就出了布蓬。外面不时响起吉成的训斥声和吉令的求饶声。
岳鹰走过去蹲到苏景轩身边,问徐风道:“又犯病了吗?现在可好些了?”
苏景轩闻声揭开眼上的黑布,看了眼岳鹰,又把黑布放回原位躺好。
徐风低声道:“郎君这一阵子,果真是大好了。好在吉令及时蒙住了他的眼睛,这次并没有大碍。只是……”
他看了眼苏景轩伤口处洇出的血痕。头顶的布缝里,已经开始往下渗雨。
岳鹰把自己的伤处盖了盖,往后退了几步说:“这个无妨,你装一个药囊放在他鼻间,再把他移到马车上,先带回别院再说。”
徐风略一思索,喜道:“对啊,药香可抑制血腥,还可加几味提神防晕厥的。
我此前竟没有想到,岳娘子,你可真郎君的福星。劳烦你守在此处按住他虎口穴位,我这就去配药。”
岳鹰犹豫着走过去捉住他的手,按在他左手合谷穴上。苏景轩的手缓缓扣在她手背上说:“你不会再走了吧?”
手背处传来的灼热让岳鹰极不自在,调了个姿势避开他的手指说:“你的病可真是大好了,竟有胆子来打猎?”
“吉令说要让你知道我的诚心,我就想着猎头神鹿来由你处置。”苏景轩说,“岳鹰,我是想说,你想要的我明白,咱们是一样的人。你别不理我了好不好?”
血液再次嗡一声上涌,脸庞已红得烧起来。淅沥雨声里,岳鹰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,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
“岳鹰,你还在生我的气吗?”被捂住了眼睛的苏景轩,看上去尤为可怜。岳鹰说:“我没有生气。”
“那你还走吗?”
刚刚拂掉的手指又聚拢过来,岳鹰换到他右手合谷处说:“宋大娘子不是还没回来吗?我要走也得跟她交代一声。”
苏景轩笑了一下,重新握住了她的手。
一路担惊受怕到了清风苑,苏景轩竟然精神大好,没有半点犯病的迹象。
徐风却心事忡忡,一直守在房里没走。
眼见天黑了下来,他把岳鹰叫到门外说:“岳娘子,有件事你许是并不知情。郎君的心疾起于幼年时的一个雨夜,当时他亲眼看到全家人遭到戕杀,血流成河。
之后,他每逢雨夜就会梦魇,进而有了见红就晕的心疾。这些年,宋大娘子和我想尽了办法,自娘子来后,郎君病情已经有所好转。但这一次太过凑巧,我怕他今夜……”
岳鹰道:“我能做些什么?”
“郎君前几次犯病,多亏娘子搭救。在下请求娘子今夜就守在郎君身畔,就当给他壮胆。”
“原来如此,这有何难?”岳鹰长呼一口气,“不过还请徐大哥随时候着,他若真发了病,我也是束手无策。”
苏景轩见岳鹰又返身回来,忙把手递了过去。岳鹰说:“这么久无事,想来也是不会晕了。你若得了空,也救救吉令,他当下还在被吉成罚着在雨里扎马步呢!”
苏景轩道:“怕什么的,他皮实着呢。你快过来让我瞧瞧,腿上这伤怎么样了?”
岳鹰在脚踏上坐下说:“不妨的,你快些睡吧。我在这里守着你。”
苏景轩执意伸着手,岳鹰无奈,又伸了手去按他的合谷“止晕”,却被他反手握住手掌,掀开袖子去查看她的伤口。
岳鹰急忙去挡他的眼睛。苏景轩笑道:“无妨的,只要是你的,我就不会害怕。”
雨滴落得更密集了些,苏景轩说:“岳鹰,那一天,你满身是伤冲进我怀里,大叫‘国家有难’。不知为何,我看着你脸上那种孤勇之色,就觉得我一定能救活你。”
“当时你晕厥了吗?”
“我想晕的,但我怕自己晕了,就接不住你了。我还要吩咐他们给你找大夫,所以,我更不能晕。”苏景轩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药膏,细细涂在她伤口处。
“一点儿也没有晕?”
“其实还是眩晕的,也多亏徐风冲过来扶住我,给我施了针。”苏景轩放下她的衣袖,轻声笑道。
岳鹰也伏在床侧笑:“多亏你救了我,当时我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。”
一丝头发飘到他脸畔,苏景轩缠在指尖打转:“岳鹰……”
“嗯?”
“岳鹰……”
“什么事?”
“我想告诉你,不是我救了你,而是你救了我!”苏景轩轻抚着她的发丝说,“你知道吗?我今天落入陷洞的时候,一想到你很快就会来了,我就一点也不怕了。
自遇到你,我慢慢不再梦魇,不再厌恶红色,不再像一个处处假手于人的废人。这样的感觉真好。”
岳鹰没有回答,苏景轩抬起半边身子望去,她竟是睡着了。他扯过被子盖住她,挨在她身边睡了。
一觉醒来,身旁的人不见了踪影。苏景轩急忙支起身:“来人,来人!”
吉成应声进来,说:“郎君,我有事禀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