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鹰径直走向隔板后自己的小间,把包裹放好了出来。
苏景轩早她一步开口问道:“锦绣坊的衣物穿着可还合心意?阿令回来了吗?”
经他一提,岳鹰才想起吉令,忙说:“当时遇到一人,长得很像赵娘子,就急着去追。倒把他忘了。我这就让徐大哥派人找他去。”
苏景轩本就是怕岳鹰还在生气,没话找话缓和关系,再说,他还能不知吉令的下落?
眼见岳鹰就要推门出去,他忙道:“罢了,他偌大一个人,还能找不到路?你刚说你看见嘉嘉了?她与你有些误会,下次见了她避远些。我不在时,你千万不要去惹她。”
“当时她身着红装朝酒楼去了,我一时也没顾及到。不过后来她也不知去了哪,想来是我认错了人。”
苏景轩略一回味,就明白了她急着追上去的原因,心里止不住一阵欢喜,手中的扇子也摇得轻快了几分。
“既然你回来了,咱们就走吧。前面好吃的好玩的,还多着呢。”
岳鹰垂眉道:“岳鹰有件事想求郎君办理。”
苏景轩捉住书的手指收紧又缓缓放开:“岳鹰,当时咱们出发时,宋大娘子怎么嘱咐你的?”
“我自然记得。但眼下的着急事是家里的官差要把我定为逃户,有些事我必须求郎君办。否则到时候,我阿爹留下的房产就会充公,我就会变成流民,再想立户就难了。”
“就算延期未回,开一张公凭就能了事。你急着回乡是怎么回事?”
岳鹰茫然:“我没说要回乡,就是来请你帮我开公凭的啊!”
“没别的了?”
“还有什么别的?”
苏景轩暗自松了一口气,靠在椅背上又摇起了扇子说:“那倒不是难事。不过你也得立下凭证,在我病好之前不能离开。”
岳鹰道:“原本是应当的,可我也是身不由己。我们的官府有令,像我这样的和离女子,半年内若不能立户,就要新嫁。否则官家就要强制指婚了。”
苏景轩把折扇拍在桌子上说:“这是哪里来的道理?翻遍大洛朝的律例,从没有听说这样的规定。”
“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,我们这样的小民哪是这些官吏的对手?说到底,我还是舍不得我阿爹留下的宅子。这是他豁出命置办的,我不能让人抢了去。”
岳鹰说,“我想着,这趟差事过后,我就先告个假,回去一趟。如果能立下女户,再以走货的名义来回,旁的事就容易多了。”
苏景轩沉吟了一会儿说: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那宅子不是你爹留下来的遗产。”
“嗯?”
“在他临终前,就把宅子抵债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?抵给谁了?”
“抵给谁不打紧,重要的是,他能把宅子再转给你。比如你的义兄。”
岳鹰一时间头脑激荡,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。
“至于立户,你着什么急?所谓女户做了标记的待宰肥羊,除了上赶着多纳赋税,遭人欺负外,还顶什么用?”
“……”
“诡名寄户听说过没有?这在本朝算不得什么新鲜事,你干脆入了我们翠湖别院的籍,万事不就结了吗?”
苏景轩见她只是痴痴呆呆站着,补充道:“名义上是佃农,不是签约的奴仆。你可有什么不满意?”
岳鹰终于有了反应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我阿爹没有欠我义兄的钱啊!”
苏景轩无语叹气:“罢了,去把你那义兄唤来说话。”
方正独自和苏景轩聊了一刻,满脸堆笑的出来,就直接和岳鹰告辞。
在他们谈话的时候,岳鹰也在费力琢磨,此刻终于大致弄清了苏景轩的意思,不安地跟着方正说:“阿哥,人家要知道咱们没有债务怎么办?”
方正笑道:“傻妹子,这有什么难的。苏郎君已经帮我找妥了人,模仿笔迹写个欠条有什么难的?一切有我,你就安心陪着苏郎君北上吧。”
方正走了两步,又返回来说:“刚在码头上等你的时候,吉爷的弟弟吉四爷同我说了很多。妹子,跟着胡二着实委屈你了,先前我说的婚事就此作罢吧。你啊……”
方正欲言又止:“你在外面做事多留个心眼,保重身体,有空回家看看。书山村啊,永远是你的娘家。”
岳鹰被他说得双目一热,盈出泪来,又把之前的油纸包掏出来,硬塞进他手里说:“阿哥,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。办事总要打点,孩子们也要添置新衣,你们手头宽裕了,我在外面才会放心。”
方正也跟着抹了一把眼角,笑道:“行,那我先替你收着了。不过打点也用不到这么多,连先前留给你的一百两,这些银子就当你入伙了。不管到何时,哥的生意里总有你这一份的。”
方正的船直接西去返乡,越走越远,连站在船头的方正也身影模糊,再看不见。
吉令巴巴跟着岳鹰说:“岳娘子,天不早了,咱们还是回去吧。郎君那里还有事找你商议呢。”
苏景轩同她商议的,就是明天要不要去酒楼用餐。
“你不是急着要往前走吗?”
“先前急,这会儿又不急了。明日跟人约好了去吃饭,你猜这人是谁?”
岳鹰敷衍:“赵弘嘉?”
“唉,你这脑袋还是能转的嘛!”苏景轩拿扇子在她头上轻点。
岳鹰用手挡开说:“还真是她啊!那你可当心了,她昨天穿那一身啊,啧啧啧……”
“所以才要你跟着啊!”
岳鹰木着脸道:“你可真是瞧得起我,莫说我跟着,就是宋大娘子跟着也枉然。要去你就让徐风跟着,反正我是不敢冒这个险。”
苏景轩轻笑:“还有你怕的?你不是打狼训虎杀坏人样样精通,普天之下就你能护着我吗?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等混账话了?”岳鹰烦躁地再次挡开他伸过来的扇子,“不是你才说过,让我离赵弘嘉远些吗?”
苏景轩靠坐在椅子上说:“哄你玩的,赵弘嘉明日不在。在的是你的老相识。”
苏景轩从怀里掏出那块“积”字牌:“这个你可看着面熟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