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屠夫又拿了双筷子过来,二夫人一手扶袖,一手接了过来。
“有劳。”
杨屠夫挠挠头,回去守铺子,两口子都跟看鬼一样看着二夫人。
“翠娘,我咋瞅着这人不简单啊。”
蒋翠娘瞪他一眼,“不外乎就是什么贵女一朝落魄,你瞅她那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的样,肯定处处指望桑七。”
说到这,杨屠夫来了劲,“就桑七那切肉的本事,比我都厉害,明早杀猪,再瞅瞅。”
蒋翠娘从鼻子里嗯了一声,“桑七这边要是定下来了,咱来年那养猪计划就能提上正轨了。”
她看人准,一看桑七就是个能干的,比之前那帮工可靠谱多了。
二夫人一辈子没这么和人吃一个碗里的饭。
但她两眼发光,眨巴眨巴眼看着桑七。
筷子是停不下来的。
这饭可比桑七做得好吃多了,味道复杂,满嘴留香。
她可是饥一顿饱一顿地过了俩月了,这饭在她心中的地位足以被供起来烧高香。
桑七往嘴里大口刨着饭菜,她吃出来了这米是陈米,不是国公府给下人吃的新米。
加冠礼那日,她还有幸吃了点主子们剩下的精米。
粒粒分明,颗颗饱满,不配菜她都能干吃一大碗。
这辈子要是能想吃精米就吃精米…
不敢想不敢想。
陈米里加了勺红烧肉的汤汁,除了红烧肉,还配了份菠菜炒蛋。
二夫人爱吃甜,专盯着红烧肉下手,桑七也没让,两个人抢着把一大海碗是吃了个干干净净。
只要饿得足够狠,饭就能吃得锃光瓦亮。
桑七恨不得把碗底也给舔干净,二夫人嫌弃地夺过了碗。
“拉倒吧,等会不用摆碗就有人给你扔钱了。”
“还有这等好事。”
二夫人用力戳了下她头,“少动这些歪心思,我丢不起这人。”
桑七接过碗,去洗净后还给了蒋翠娘,“我吃过最好吃的饭,就是嫂子做过的饭。”
蒋翠娘笑得两眼弯弯,“瞧瞧这嘴,就是只准备买一斤肉,都要多买些。得了,我回去了。”
蒋翠娘走后,偶尔有人来铺子,都是桑七招呼的。
杨屠夫有意多和桑七聊几句,奈何桑七话太少,总是聊得没后续。
快到晚饭前,人流汹涌地涌进了铺子里。
桑七虽是才干,动作反应都极为老练,速度比杨屠夫还快。
直忙到黄昏时刻,铺子里没了人,肉也卖得差不多了。
“成了,杀猪早,明早卯初得赶到这来,这一天天干活时间也长,早些歇息。”杨屠夫把厨刀收好。
桑七点头应了,手上利落地开始收肉洗案板台面,又把各处擦得干净,就是牛皮围裙,也擦了个干净。
杨屠夫越看越满意,这是用心对铺子的,而不是像上个帮工一样,打一鞭子动一下,能混一天算一天,看得他有时候窝火。
收拾完,杨屠夫数了三百文给桑七,“好样的。”
桑七把这铜板握得很紧。
这是她第一次自己赚来银子!
熊屠夫是不可能给她钱的。
国公府的月银她也是没见过的,说是国公府嫌麻烦,月银按季发,还没等来,就被抄家了。
这种感觉太好,桑七脸上一直挂着笑。
二夫人也笑,老娘枯坐了大半天,终于能买买买了!
“我想好了,必须先买褥子,再来两套衣裳,我今晚不换了这套破衣裳我睡不着觉!然后咱也别买粮食了,以后我就跟着你,吃这家的,大不了扣些工钱…”
二夫人一张嘴愣是不带停的,桑七心里逐渐开始滴血。
二夫人说得都对,可她这钱还没捂热呢…
两人走到最近的布坊,掌柜的正要关门。
二夫人一把抓住他,“等会等会!我们买东西很爽快!”
掌柜年过半百,一头白发,皱皱眉,有些不耐烦,他晚饭还没吃呢,“买啥?”
这俩看起来还那么像要饭的,手里真有钱么?
二夫人指着摆得最高的大红丝绵被褥,“这个我要了。”
她手指下移,“对,这件黄绸襦裙勉为其难能入眼,要了,还有旁边那个湛蓝披帛也还行,要了…”
桑七有些疑惑,也有些不安,三百文真能买这么多东西?
掌柜的倒是眉开眼笑了,二夫人指一件,他拿一件,这可是贵人啊!
这一单下来,他能半年不开张了!
专挑着贵的。
二夫人勉为其难又看了看,实在是挑不出来了,一拍柜子,“其它入不了我的眼,算吧,多少钱!”
掌柜的手指飞快地播这算盘,最后比了个六,“贵人买的多,我给你抹个零,六两二百文,二百文就不要了。”
桑七反应极快,一把抓着二夫人就往外跑。
一点不敢停留,跑得飞快。
掌柜的懵了一瞬,立马追了出来,嘴里不客气地骂着,“哪来的臭要饭的!没钱在这挑挑挑!还入不了你的眼!我呸!”
“你给老子站住!老子今天非得给你个教训!”
桑七跑得太快,二夫人差点摔着,但听着掌柜的骂,吓得一激灵,拼了命地跑。
跑了近一炷香,桑七没听到骂声了,才停了下来。
“今要不是那掌柜年纪大,跑不了这么久,非得被打一顿。”
二夫人弯着腰,上气不接下气,“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?我哪知道这么贵,往常这些都是现成的,谁管它什么价。”
桑七:“……”
“我的新衣裳也没了,唉。”
“不成,我非得买到些东西!”
桑七满脸抗拒。
二夫人伸出手,“那你把你那三百文借我,等我当了就还你。”
这么想有些费劲,她干脆把那蝶翼金钗塞到了桑七手里,“打个折,你觉得这五千两值多少,看着给。”
桑七默了,收好金钗,把装着三百文的布袋子递了过来。
只要有口饭吃就行,她从小都没床睡,不讲究这些。
二夫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去了,就是绕了路,特意避开了那家布坊。
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,等她手里有钱了,非得把金子扔那掌柜的脸上,让他好生看着!
她这次没敢去大布坊,挑了家门面极小的,一看就专做穷人生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