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重振六门,他做低伏小,在权贵之间周旋。那些年,他像条摇尾乞怜的狗,替人办过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,手上沾满了污秽。
还记得那年冬天,为了讨得张部的欢心,他跪在雪地里整整三个小时:为了李总的一纸批文,他亲手将对手送进监狱。
一桩桩、一件件,都在心上落下一道疤。
可那又如何?只要能换六门重见天日,他甘之如饴。
那些屈辱的日日夜夜,那些违心的阿谀奉承,那些昧着良心做的事,终究是值得的。
他还记得,付章刚知道这个秘密时,眼里全是失望。
他低头看看自己手,这双手害死过兄长,逼死过爱人,算计过同门。
后来,连悔恨都没有了。
可如今呢?
偌大的六门尽在掌握,想起付章死前愤恨,听着付昀的滔天恨意,心里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。
那些记忆还在,可感情呢?
感情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蚕食了,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。
他忽然想,如果秦霜还活着,见到如今的自己,她会说什么?
大概还会像当年那样,抚摸着他的脸,叹一口气,说:“阿生,你何苦走到这一步呢?”
可他不会回答了。
因为他连“苦”都感觉不到了,心里只有一片空空荡荡。
付昀摔门而出的巨响还在回荡。
他缓缓走向镜子前,伸出自己的长舌,背部长长的倒刺下,隐约浮现出几根青灰色的血管,那血管就像汲取养分的根系一样,正嗷嗷待哺着。
“时间不多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眼底闪过一丝焦躁。
——他必须尽快完成借骨还生的仪式。
再晚,这幅皮肉……就真的要撑不住了。
*
出了书房后,付昀大步流星的穿过庭院,一路往地下室走去,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细长。
阿瑶屏住呼吸,悄无声息地避过摄像头,跟上了上去。
付昀走得很快,他穿过回廊,绕过假山,最终下了地下室。
她躲在阴影里,看着他推开地下室的门。阿瑶眼尖,发现地上遗落了一个硬币,她捡起那个硬币,轻轻一抛,那硬币稳稳地卡在门轴处。
她等了一会,确定四下没人后,小心翼翼地靠近。
原来地下室还有负二层,那道厚重的大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冰冷的白光。阿瑶耳朵贴在门缝处,里面隐约出来交谈声,但听不清说的什么。
她深吸一口气,快速推门,一个翻滚进去。
阿瑶贴着墙,借着阴影的掩护往里面走。
地下室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,被隔成了几个房间,她推开前面的门,里面是一间简陋的卧室,床上凌乱地堆着几件男人的衣服,桌上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。
阿瑶皱眉,什么人会住这里。
付昀来这里干什么?
突然响起脚步声让她浑身一僵。糟了!她忘记拿掉门轴上的硬币了,阿瑶头皮一麻,自尾椎骨爬上一阵寒意。
她下意识地摸上腰间的匕首,却摸了个空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皮鞋踩在地板上,发出轻微的声响,她的一颗心狂跳,身体迅速调整成防御的姿势。
幸好,那脚步声又渐渐走远了。
阿瑶从门缝往外看,竟然是付生!他朝着另一个亮着灯的房间走去。
付生经过门口时,发现了那枚硬币,脸色瞬间阴沉。
“门口怎么会有硬币,下次进出要检查下。”她听见付生冷冷地说。
手术室灯光惨白如霜。
一个白大褂接话:“对不起!付先生,下次我会注意的。”
付生并未再说什么。
透过半开的门,阿瑶看见,付昀平躺上一章手术台上,他脱去了上衣,腰腹处的伤口裸露在空气里,那块皮肤粉粉嫩嫩的。
阿瑶悄悄靠近光亮处,趁着没人注意,悄悄推门进去,她找了机器当掩体,躬身蹲在后面。
“开始吧!”付昀的声音传来。
手术台前,白大褂的手似乎抖了一下。
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地下室的潮气。
白大褂带上手套,他问:“先生,这次取哪里?”
付生摘下金丝眼镜,露出异于常人的瞳孔,漆黑的眼珠中,两点猩红如血。
“左肋下三寸。”
“上次取得有些少,这次要多一些。”他的声音平静,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。
他们这是在取付昀的肉?原来,喜婆婆没有骗她,付生真的要吃人肉!
阿瑶不受控制地一阵痉挛。
她紧咬着牙关,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。
二十八年,每年取四块肉,总共一百一十二块肉,尽管付生精心养护付昀,他的身上还是布满了各种的刀口。
白大褂拿起了麻醉针剂,被付昀出声阻止。
“不用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说,不必。”付昀的语气决绝。
恒温23度的手术室,阿瑶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刀尖划开付昀肋下的皮肤时,阿瑶真想冲上去阻止,可她不能暴露自己。
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,却只能死死捂着嘴。
手术台上,付昀死死咬着牙,手指紧紧扣着手术台,硬是没发出一丝声音。
没有麻醉的切割,无法想象。
鲜血顺着手术刀蜿蜒而下,又滴落在手术台上,然后滴落在地板上,发出“滴答滴答”的声响。
“面积再大一点。”付生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白大褂的手抖得更厉害了。
他小心地分离肌肉组织,露出下面淡黄色的脂肪层,付昀脖颈的青筋暴起,双眼充血暴突。
“先生,要不然补一针麻醉吧?”
“继续。”付昀发出的几乎是气音。
当手术夹夹住五指宽的肉块时,付昀终于发出一声闷哼,白大褂飞快地切断最后的连接,将肉块放进准备的冰盒里。
缝合的过程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。
针线穿过皮肉的每一次拉扯,都像是在阿瑶心口上扎了一下,付昀的汗水浸透了蓝色床单,在他身下洇出一个人形轮廓。
“好了!”
白大褂剪断缝合线,发出如实中毒的声音。
付昀挣扎着坐起来时,阿瑶看见他纱布下又渗出了血渍,他抹了把被虚汗泡湿的脸,突然笑得毛骨悚然。
“你说,我这样会不会死?”
白大褂明显僵在原地,不敢接话。
接着,付昀又自顾自的穿衣服,那些伤口被一层层地遮盖住。
阿瑶的目光,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个冰盒上,里面的肉块切口整齐,渗着鲜红的血。
她听见付昀又说:“父亲,您不饿吗?”
“咣当!”
白大褂失手打翻了手术盘,立刻他惊慌失措地蹲身要捡,却和蹲在机器后阿瑶双目对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