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陆嵩，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？”
“你指哪方面？”
“明明有那么多人愿意帮他，他为什么要拒绝呢？如果换你你会同意吗？”
“我当然会同意啊，但对于有些人而言，有些东西要远比金钱甚至生命重要。”
“比生命还重要？”
“对啊，比如莱特，他为什么要去教你们呢？明明可以前往王城进修，但却选择了留在那个地方，难道留在那里更好吗？”
“对哦......那你说改革是好还是坏啊？”
“改革啊......”陆嵩忽然抬头看向了天空，晴朗碧蓝的天空中掠过了几只飞鸟。
陆嵩当然知道莱尔纠结的点在哪里，所以回答才更应该慎重。
“还记得我在特列克和你说的吗？”
莱尔点点头，没怎么思考就回答道：“你说很多事情并非非黑即白，相比之下大部分都是灰色的。”
“没错，同样的，正确和对的有时候也并非统一。”
“正确.....和......对的？”
陆嵩点点头：“一件事或许是正确的，但他不一定对；是对的但不一定正确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陆嵩抬手抚摸了莱尔的头，少女眼中满是疑惑“你觉得这么多人因为改革而收到伤害，那改革是对的吗？”
莱尔摇了摇头，陆嵩又说：“但如果不改革，厄尔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遭到更大的危害，无数家庭可能都会因此破碎，那现在改革是正确的吗？”
少女抬头望着陆嵩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，反问道：“难道，就没有更好的方式吗？更好的代价一定是一部分人不好吗？”
陆嵩苦笑了一声，说：“当然有啊，如果厄尔此时没有任何危机，国内外一片祥和，我相信以那位王者的手段一定有更柔和的方法。但这种祥和很难存在。”
“那，那些因此而受伤的人怎么办？”
陆嵩抬头望向远方，没有急着回答，莱尔接着问：“难道他们就理应这样吗？”
“你知道军队中的士兵俸禄是多少吗？”
莱尔摇摇头，陆嵩接着说：“改革之后，哪怕是最底层的士兵待遇也要好过绝大部分在改革中受到伤害的人。”
莱尔刚想说话，陆嵩接着说：“改革之后，有许多职位重新恢复了缺少的状态。”
“但，他们的生活还是被打破了啊......”
陆嵩摇摇头，说：“没有什么事情会一成不变，那样只会让一切越来越糟糕。”
莱尔的迷茫少了一些，陆嵩又说：“那不如我们换个想法，如果现在的国王不是发起改革的，而是另外一个没有发起改革的，那你觉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？”
莱尔低头思考了一会儿，重新抬头看向陆嵩，期待着陆嵩的回答。
“答案是，改革只会被推迟，而不是取消。”
莱尔不太理解，问：“为什么？改革难道不是国王一手推行的吗？”
陆嵩又摇了摇头说：“历史的发展存在必然性，厄尔在改革之前说是内忧外患也不足为过，在这种情况下，这个国家一定会迎来某项变动。”
“要么是改变，要么是毁灭，只会不断向前，而不会原地踏步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一次改变是不可避免的。”
莱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。
“但是，这并不意味着在这次改变下所造成的某些事情应当被看做理所当然，相反，统治者对这种情况有着难辞其咎的责任，也正是因此，才更应该把一切都贯彻到底。不能把受到伤害的人们只当做一串数字，要时刻谨记着这背后代表着什么。”
莱尔抬头看着陆嵩发呆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陆嵩摸了摸莱尔的脑袋，从喷泉旁站起身来，拍了拍土，走向了一旁的阴影中，留莱尔一个人思考。
两人坐在城主府内的花园中，身后就是一座小而美的喷泉。
灵菲从阴影中走了出来，颇有些惊讶的看着陆嵩，问：“你刚才说的那些？是你自己总结的？”
陆嵩自嘲似的笑了笑，说：“只是，拾人牙慧罢了。”
灵菲没深究这个问题，看向了坐在喷泉旁发呆了莱尔问：“她能听懂吗？”
陆嵩不抱太多希望，但还是比较乐观：“可能听不懂，但在以后的某一刻她一定会懂的，也许是......她自己一个人的某一刻。”
灵菲看了陆嵩一眼，听出来一些言外之意，但没有点破，反而责怪起陆嵩：“你把她保护的太好了。”
陆嵩一皱眉扭头看向灵菲，反问道：“你怎么联想到那儿的？而且你说我？你不也不遑多让？”
灵菲反驳道：“我怎么了？”
陆嵩揶揄道：“你快成她的移动钱包了，给你的钱你一次没花过，让我算算，算上这次应该花的差不多了吧？”
灵菲听到这话，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，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，脸上笑意浮现。
陆嵩看着笑的莫名其妙的灵菲，诧异的问：“笑什么？怎么了？”
灵菲快忍不住了，说：“这次花的不是我的钱。”
陆嵩一愣，思考了一会儿，忽然回忆起了一些琐碎的事情，一摸兜：“卧槽，她什么时候拿的？”
灵菲模仿着莱尔的语气说：“哼，谁让你不配她的。”
陆嵩无奈的扶额摇摇头，扭头看向了还坐在喷泉旁发呆的莱尔，说：“算了，这次放过她了，就当教学费了。”
不知不觉间天色将将变暗，熟悉的盈月缓缓升起，莱尔还是在发呆，没有丝毫要返回房间的意思。
而一旁蹲守的人从两个变成了四个，陆嵩，灵菲和艾蕾坐在一起，尼尔站在一旁的暗影中，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。
“我们，要不要......”艾蕾指了指呆坐的莱尔，言下之意不言自明。
灵菲和陆嵩同时摇了摇头，灵菲说：“让她好好想想吧，不只是陆嵩和她说的，曾经的一些事情现在同样值得思考。”
陆嵩接着说：“你先回去吧，明天可能就得出城了，你得保证良好的睡眠。”
艾蕾有些迟疑，看了看几人，但还是没多说什么，默默的回到了房间休息，只留下了三人看着莱尔。
“你说她会做到什么时候？”灵菲问。
“你问我啊？不好说......我有时候也会一动不动坐好久，最久的时候能坐半天，思想跑起来轻易停不住的。”
“你接下委托了？”
陆嵩点头：“对，忘了和你们说了，本来目的也大差不差，当个顺水人情罢了，而且......我也确实对那位国王有点感兴趣。”
灵菲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：“到了那边，我就能派上用场了。”
陆嵩意外的瞥了一眼灵菲，又迅速的收回了目光，说：“别乱说，着眼于眼下就行，我可不希望你跑了。”
灵菲突然笑了出来，看着莱尔说：“会不会太早告诉她了？”
陆嵩没言语，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话：“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能陪她多久，不是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