塬坡的晨光里,车队碾过结着薄冰的土路,陶制车轮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纹路。秀兰坐在马车里,怀里抱着装有金枣酱的陶罐,粗布围裙下的护树钱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撞击着膝盖。赵大姐掀起车帘,望着远处高楼林立的省城,眼睛亮得像缀着星星:\"这辈子头回见这么高的房子,跟咱塬坡的窑洞似的叠起来。\"
李虎骑着骡子走在队伍前头,听见这话哈哈大笑:\"赵姐,那叫楼房!等咱赚了钱,也在塬坡盖个三层的,底下养骡子,中间住人,顶上晒金枣!\"后生们哄笑起来,小吴从马车里探出头:\"虎哥,城里人是不是顿顿吃白面馍?\"话音未落,沈先生的咳嗽声从隔壁马车传来:\"白面馍算啥,我见过洋人吃的面包,跟咱的枣糕似的,软乎乎的。\"
晌午时分,车队驶入省城。青石板路上的车水马龙让骡子受惊,李虎连忙拉紧缰绳:\"乖乖,比镇上的集还热闹!\"秀兰掀开窗帘,看见穿着旗袍的女子踩着高跟鞋从身边走过,鬓角别着的珍珠发卡闪着微光,与她粗布衣衫上的补丁形成鲜明对比。但她很快握紧了陶罐——黄土地的质朴,从来不需要浮华的装饰。
展销会场设在城西的大礼堂,门口的横幅\"振兴乡土经济\"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沈先生带着秀兰找到展位时,已有几个商人在布置摊位,空气中混着油漆味和糕点香。\"沈老!\"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迎上来,\"可算把你们盼来了,快看看这展位,正对主席台!\"
秀兰注意到中年人袖口的枣花刺绣,与沈先生的马褂相得益彰。\"这位是商会的王会长,\"沈先生介绍道,\"当年在陈家洼喝过你父亲酿的枣酒。\"王会长握住秀兰的手,掌心的老茧让她想起父亲:\"秀兰妹子,你父亲的制陶手艺堪称一绝,如今陈家洼的金枣陶,可是咱们商会的金字招牌!\"
就在这时,隔壁展位突然传来争吵声。秀兰转头望去,几个黑衣人正在推销金砂釉陶罐,罐底的护窑符却歪歪扭扭,像被孩童随意刻上去的。\"这是正宗陈家洼的货!\"为首的黑衣人嚷道,\"便宜卖了!\"李虎顿时火冒三丈,抄起刻刀就要冲过去,却被秀兰拦住:\"别急,先看看再说。\"
她走到黑衣人展位前,拿起陶罐轻轻一闻,脸色瞬间冷下来——釉料里掺了廉价的桐油,哪有半分金枣的甜香?\"这位大姐,\"黑衣人赔着笑脸,\"买一罐吧,回去装米装面都好使。\"秀兰转头对围观的人群说:\"陈家洼的金砂釉,开窑时要念三遍护窑咒,釉料里掺的是塬坡的艾草灰和金枣汁,\"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陶制封条,\"真正的护窑符,刻纹深如刀凿,封条上的金砂能映出人影。\"
众人纷纷凑近查看,果然发现黑衣人卖的陶罐刻纹浅平,封条上的金砂黯淡无光。王会长见状,立刻叫来了巡场的保安:\"把这些冒牌货清出去!\"黑衣人还想狡辩,却在看见沈先生时脸色煞白——老者正拿着商会的防伪手册,逐条比对陶罐的破绽。
展销会重新热闹起来,陈家洼的展位前围满了好奇的顾客。秀兰现场演示金枣酱的制作过程,石臼里的金枣与艾草碰撞出香甜的气息,妇女们则忙着用柳条编织礼盒,赵大姐的手虽笨,却编得格外认真:\"这礼盒是咱陈家洼的脸面,马虎不得。\"
晌午时分,一位穿着呢子大衣的老太太在展位前驻足,她拿起一罐金枣酱,仔细端详罐底的护窑符:\"这纹路,跟我娘家的老陶罐一模一样,\"她的声音有些颤抖,\"姑娘,这酱里可有酸枣粉?\"秀兰点点头:\"大娘好记性,确实加了后山的酸枣粉。\"老太太红了眼眶:\"我娘家在塬坡脚下,嫁进城后就没尝过这味道了......\"
秀兰连忙装了一小罐递给老太太:\"大娘,您尝尝,要是喜欢,以后每月给您寄。\"老太太接过罐子,从手袋里掏出块银元:\"多少钱?\"秀兰推着不要:\"送给您的,就当是老乡见老乡。\"老太太执意将银元塞进秀兰手里:\"傻孩子,生意是生意,乡情是乡情,这钱你收着,给后生们多买些骡马。\"
暮色降临时,展台上的金枣酱和枣酒已卖出大半,陶制礼盒更是供不应求。李虎数着手里的订单,眼睛笑得眯成缝:\"婶,省城的点心铺要订三千罐金枣酱!\"小吴在一旁掰着手指头算:\"那得多少金枣啊?\"赵大姐拍了下他的头:\"你只管好好种树,有的是活干!\"
深夜,商会安排的客栈里,沈先生看着账本上的数字,感慨地说:\"秀兰,照这样下去,不出半年,陈家洼就能置下自己的商铺了。\"秀兰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,护树钱在掌心发烫:\"置商铺不急,先给村里修口井,再给后生们盖间学堂......\"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砸门声打断。
几个黑衣人冲进客栈,手中挥舞着仿制的陶制火枪:\"陈家洼的贱民们,敢坏我们的财路!\"李虎抄起桌上的陶罐砸过去,陶罐碎裂的声响中,秀兰将沈先生推到身后,护树钱与青铜古币在衣襟内共鸣。但这次,她没有动用任何\"神秘力量\",而是抓起墙角的柳条筐,将里面的金枣砸向黑衣人——金黄的果实带着黄土的气息,砸得对方抱头鼠窜。
\"滚!\"李虎怒吼着追出门去,刻刀在走廊的墙壁上划出深深的痕迹。秀兰蹲下身,捡起一枚掉落的金枣,果皮上还沾着刚才那位老太太给的银元。她突然明白,陈家洼的力量,从来不是什么地髓秘宝,而是黄土地孕育的果实,是乡亲们手拉手的团结,是无论面对什么威胁都能挺直的脊梁。
塬坡的夜风吹过省城的高楼,秀兰站在客栈门口,望着远处的星空。护树钱的温热渐渐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口袋里银元的冰凉——那是黄土地的分量,是勤劳致富的凭证。她知道,陶灵组织不会就此罢手,明天的展销会还会有新的挑战,但此刻,她听见身后传来乡亲们的鼾声,听见远处传来夜市的叫卖声,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。
黄土地上的希望,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,而是每一颗埋下的种子,每一滴流下的汗水,每一张真诚的笑脸。秀兰摸了摸腰间的护树钱,转身走进客栈——明天,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,比如学会用城里的电话,比如谈成第一笔出口南洋的生意,比如在繁华的省城,种下属于陈家洼的金枣树。
而在阴暗的角落里,陶灵组织的头目正盯着手中的仿制陶罐,眼中闪过阴狠的光:\"陈家洼,咱们的账,才刚刚开始算......\"但他不知道,在黄土地上长大的人们,早已学会在风雨中扎根,在挑战中生长,因为他们的根,永远深深扎在那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