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爬上木屋的窗棂,将麦秆的阴影拉长。风清扬揉了揉眼,指尖还残留着昨夜未散的金属粉末气味。
“起了吗?”林清羽的声音从厨房传来,夹杂着谷物被碾碎的沙沙声。
徐振华推开门,手里提着一把生锈的铁锹,嘴角叼着半截未点燃的烟。
“地里的活该干了,再拖下去,麦穗怕是要被埋进土里。”
风清扬抓起外套,袖口被麦芒刮出一道裂口,露出内衬上若隐若现的齿轮纹路。他低头看了一眼,那纹路却在瞬息间褪去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他随手扯了扯袖口,金属质感彻底消失,只剩下一块被磨得发白的普通布料。
“怪事。”他低声呢喃。
——但奇怪的事,早已不算奇怪。
【1】
晨雾弥漫在麦田上空,像一层流动的灰纱。风清扬踩着湿漉漉的泥土,鞋底沾满碎叶和枯穗。他蹲下身,指尖拨开一丛麦苗,发现某株麦秆中空,内部盘踞着一根细小的金属丝,末端闪着微弱的光。
他轻轻一扯,丝线断开。
“咔嚓。”
微弱的断裂声在寂静的田间格外清晰。
下一秒,整片麦田的叶片同时转向他的方向,又齐刷刷垂下,仿佛从未动过。
【2】
林清羽在院子里磨刀。
刀刃与石板摩擦的声响带着某种节奏,像是某种隐秘的密码。徐振华靠在墙边,盯着她指尖翻飞的动作——刀刃越来越薄,最后近乎透明,折射出扭曲的光。
“你这刀……”他忽然开口,“磨得太薄了。”
林清羽停下动作,抬头看他,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。
“再薄一点,就看不见了。”
她说完,将刀翻转,刀背磕在石板上,发出清脆的回响。
刀——竟然消失了。
只剩下她掌心残留的一道微光,像一滴水,又像一段记忆。
【3】
风清扬回到木屋时,面包的香气已经溢满屋子。
林清羽从烤炉前转过身,额头沾着面粉。她递给他一片面包,切面整齐,里面夹着几粒金黄的麦种。
“尝尝。”她笑,“刚熟的。”
风清扬咬了一口,齿间传来颗粒感。嚼到最后,麦种被压碎,溢出一种陌生的味道——既非甜也非苦,更像某种……
电流般的刺痛。
他抬眼,林清羽正盯着他,目光平静得不像活人。
“感觉到了?”她问。
“什么?”
她没回答,只是低头继续烤面包,动作缓慢,像在重复某种仪式。
【4】
徐振华在阁楼发现了一个铁盒。
盒子上布满锈迹,边缘已经变形。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撬开,里面只有一张纸条,用褪色的墨水写着:
“他们来了。”
他捏着纸条的手一抖,纸条被捏碎成渣。
但当他摊开手,碎渣竟自动拼合,重新变成一张崭新的纸条,墨迹鲜艳如初。
纸条上的字变了:
“他们正在看。”
【5】
午后,他们决定检查齿轮碎片。
风清扬把它从木桩上拆下来,指尖碰到金属的瞬间,一道刺眼的光闪过。他眯起眼,看到碎片内部似乎有一幅微型地图——麦田、木屋、远方模糊的阴影。
但地图在移动。
每当他转移视线,地图就朝着某个方向缓缓偏移,像在引导什么。
“你看。”他指着某个点。
两人凑近看过去。
“什么?”林清羽说。
“没什么。”
风清扬愣住——那个点,消失了。
【6】
黄昏降临,麦田泛着血色的光。
徐振华搬来梯子,说要修屋顶。风清扬和林清羽站在院子里,目送他的背影爬上高处。他的动作缓慢但坚定,像在完成一项早已熟悉的任务。
突然,他停下了。
“你们快看。”他喊。
两人抬头。天空中,一道极细的光线划过,仿佛被看不见的东西划破。
它没有消失,而是悬浮在半空,散发着微弱的蓝光。
“望远镜。”林清羽说。
当她转身时,风清扬已经冲回木屋。
望远镜还在原处,但镜头上落满灰尘。他匆忙擦净,对准天空。
光线的轮廓清晰了——
它不是一条线,而是一串数字,以极大的速度远去。
………………
【7】
夜深了。
风清扬蜷在床上,被子里灌满冷风。他数着自己的心跳,却突然听见地板下传来相似的节奏,慢半拍,像某种回应。
他掀开被子,光脚踩在地砖上。
地板有回应。
他跺了跺脚,地板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幅度颤动,仿佛在数他的脚步。
他忽然笑了。
“有趣。”
但笑声还没结束,他背后就传来低语:
“谁在笑?”
他猛地回头——空无一人。
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缝渗入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。
光里,隐约浮现一个人的影子。
影子在动。
风清扬愣住——它迈出的步调和自己完全一致。
【8】
凌晨,林清羽从睡梦中惊醒。
她的床单湿了。
不是汗,而是水。
她低头看,水珠正从天花板滴落,在脚下汇成小小的水洼。水洼里,映出一张模糊的脸——
是她自己,但嘴角咧得太开,像在笑,又像在哭。
她伸手去抹水洼,手却穿过水面,触到一个柔软的、蠕动的物体。
那东西突然收紧,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“醒过来。”
她猛地坐起,床单已经干了。
只有窗外,麦浪沙沙作响,像在重复她的名字。
【9】
徐振华在黎明前敲响了风清扬的门。
“他们来了。”
风清扬从梦中惊醒,看到徐振华脸上异常的平静。
“谁?”
徐振华没回答。
他只是指了指门外。
晨光微弱,但足以照亮木门前站着的什么东西。
三个模糊的人影。
他们穿着实验服,头上的探照灯刺眼,但看不清面容。
他们沉默地站着,仿佛在等待。
“又见面了。”其中一人说。声音像风穿过齿轮。
风清扬低头——自己的影子正被无限拉长,指向其中一个实验者的脚下。
影子停住了。
它抬起手,做了个“请进”的手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