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惊慌散开,露出一个满地打滚的锦衣男子。他脸上爬满青黑纹路,十指已生出利爪,正是三日前那个嚣张的鉴妖司弟子!
\"救、救我……\"他喉间挤出非人的咯咯声。
慕清漪并指一点,男子怀中突然飞出一块漆黑木牌。
牌上\"鉴妖司\"三字正渗出汩汩血水,隐约可见无数冤魂在血水中挣扎。
\"噬魂令?\"百姓中有人尖叫,\"这不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邪术吗?\"
二十名鉴妖司弟子齐刷刷跪倒,额头抵地不敢抬起。
锦衣男子心中发苦,他带来这木牌是打算暗算慕清漪,没想到却差点害死自己。
慕清漪指尖燃起青焰,当众焚毁木牌。
黑烟扭曲着化作一张鬼脸,被她一掌拍散。
\"今日加讲《净天地神咒》。\"她声音不大,却压过所有嘈杂,\"专克这等噬魂邪术。\"
人群如麦浪般跪伏。
有商贾当场撕碎腰间鉴妖司符囊,高呼:\"求道长收为弟子!\"
二十名鉴妖司弟子额头抵地,闻言玄色道袍已被冷汗浸透。
讲经持续至金乌西坠。待最后一位香客离去,慕清漪站在主殿前,望着这座皇家园林的飞檐翘角。
晨曦捧着茶盏走来,却见小姐眉头微蹙。
\"小姐,今日讲经如此成功,为何还愁眉不展?\"
慕清漪轻叹一声,指尖划过汉白玉栏杆:\"这园子虽好,却终究是皇家别院的格局。\"
她指向远处九曲回廊,\"你看那廊柱上的盘龙纹,还有主殿的鎏金匾额,都太过奢靡,不合我茅山清修之旨。\"
晨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若有所思:\"确实,咱们茅山祖庭的青和观,素来以简朴清雅着称。\"
\"明日开始闭观整修。\"慕清漪袖中飞出一道符箓,在空中化作一幅道观图纸,\"需将飞檐改为单檐歇山,鎏金装饰尽数除去,主殿方位也要按八卦重新调整。\"
她顿了顿,望向园中那株千年古柏:\"倒是这株灵木可以留下,正好作为镇观之宝。\"
晨曦眼睛一亮:\"那后山的灵泉呢?\"
\"泉眼处建净心亭,四周种上青竹。\"慕清漪眼中泛起笑意,\"待整修完毕,这里才能真正称为'青和观'。\"
夜风拂过,檐角铜铃轻响。
慕清漪转身步入殿中,素手轻挥,殿内奢华的鎏金灯盏应声而灭,只余一盏青灯幽幽亮着,映照着她清丽的面容。
\"修道之人,当以简朴为本。\"她的声音消散在夜色中,\"这才是真正的茅山道统。\"
清晨,晨曦正在院中指挥工匠拆除鎏金装饰,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笑声。
\"老道悟尘子,特来拜会昙尊道长!\"
只见一位白髯垂胸的老者立在门前,身着洗得发白的藏青道袍,左手提着两坛桂花酿,右手拎着个竹编食盒,满面红光。
\"这位道长……\"晨曦警惕地拦住去路。
老道连忙摆手:\"姑娘莫慌,昙尊道长认识我!老道虽是太平道散修,却与鉴妖司那些腌臜货色毫无干系!\"
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泛黄的符纸,\"你看,这都是老道这些年自创的清心符,与太平道正统符法大不相同……\"
慕清漪的声音忽然从廊下传来:\"让他进来。\"
悟尘子眼睛一亮,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庭院。
廊下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,素衣木钗,唯有那双眼睛沉静得仿佛看尽千年沧桑。
\"噗通!\"
出乎所有人意料,这位七十多岁的老道竟直接跪倒在地,将礼物高举过头:\"求昙尊道长收老朽为徒!老道愿弃太平道法,转投茅山门下!\"
院中工匠纷纷侧目。晨曦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盘。
慕清漪轻轻抿了口茶:\"你可知茅山收徒的规矩?\"
\"知道知道!\"悟尘子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,\"这是老道昨夜抄写的《黄庭经》,您看这笔画……\"
\"错了。\"慕清漪放下茶盏,\"按辈分,你最多能做我师侄。\"
院中一片寂静。
悟尘子的白胡子抖了抖,偷眼看了看少女稚嫩的面容,又摸了摸自己垂到腰际的白髯,突然重重磕了个头:\"师叔在上,受师侄一拜!\"
\"先别急着叫。\"慕清漪指尖轻敲桌面,\"上次交代你办的事,进展如何?\"
“哎呦呦,道长您可不知道,自从何惜瑶用上符咒,全身散发着一股子恶臭,差点给老夫我熏上西天。”悟尘子夸张地做了个捂鼻子的动作。
“不过就算再臭,老夫也得帮道长把事办好不是。老夫硬生生忍着把她扫地出门的冲动,听她说完烦恼,说是给她想办法。”他继续絮絮叨叨。
“她想要什么?”慕清漪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杯。
“她五日后要与情郎见面,求老夫尽快治好她的体臭之症。”
慕清漪冷哼一声,何惜瑶是着急与五皇子商量赐婚之事,而又怕自己的丑态惹五皇子不悦。
她眯了眯眼,计上心头,“你跟何惜瑶讲,她的症状无法在短短五日治愈,恐怕帮不上忙。”
“啊这,那她若去找别的道士呢?”老道花白的眉尖蹙起。
“放心吧,我布的符,没人能破的了。她最终还是会回来找你。”
“也是,也是。”悟尘子摸了摸胡子,点了点头。
“她回来找你之时,你要表现出百般为难的样子,接着为她出主意。
你可以提供变声符和易容符,若她能找一位闺中密友代替她,也是一种好方法。”
慕清漪递给他两张符,“价钱随你开,权当给你的酬劳。”
悟尘子笑嘻嘻双手接过符。
五日后,这两张符出现在何惜瑶的梳妆台上。
铜镜前端坐的,是有些拘谨的尚书府三小姐,胡兰依。
侍女彬儿正为胡兰依盘发。
胡兰依捏着裙角,嘴唇轻抿,看着镜中的自己。
她是尚书府的庶女,平时很难享受到这样精致繁复的盘发。
庶女的吃穿用度十分简朴,只有嫡女才有条件配备手艺精致的侍女。
“你盘起我常用的发髻,倒是秀丽。”何惜瑶眼下透着乌青,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。
胡兰依受宠若惊,以往都是她奉承这位侯府嫡女的份,今日第一回被何惜瑶赞美,她面上不敢动色,心下生出一股诡异的甜意。
何惜瑶指尖抵着眉心轻柔两下,“去到醉仙居,见到五皇子后。你只需按我说的做,其余的莫要多言。”
胡兰依眼神恭敬地聆听。
何惜瑶墨色瞳仁凝着冰碴似的冷光,唇角抿成极淡的一条线,下颌绷得发白,“第一步,替我表达出对五皇子的爱慕之情,淌几行梨花欲落的眼泪。
第二步,待五皇子露出怜惜之色,你便委婉说出荣王妃插手我的婚事。
第三步,待五皇子流露出对荣王妃的怒意,你便假意为荣王妃说话,道出只是一场误会。
做完这三步之后,你要赶紧找由头离开,不可与五皇子久待,以利于五皇子对我保留足够多的新鲜感。最后一条十分重要,千万牢记。”
“好,瑶瑶放心,我定会按你说的做。你身体还未恢复,快快休息吧。”胡兰依转头看向彬儿,吩咐道,“你先扶你家小姐进内室休息,稍后再为我梳妆,也来得及。”
彬儿与何惜瑶对视一眼,应了声诺。她将何惜瑶扶到内室躺下,并未马上离开。
何惜瑶见此问道,“彬儿,你有事?”
彬儿蹙了蹙眉,隔着屏风扫了外间的胡兰依一眼,压低声音道,“小姐给了那胡兰依靠近五皇子的机会,不怕她心生妄念?”
何惜瑶眼尾微挑,不屑道,“她自小做惯了我的跟屁虫,不敢违逆我一句。再说,她一个庶女,有什么资本和我抢夫君?”
“是。”彬儿帮何惜瑶拢好床幔,行礼退至外间。
她服侍胡兰依穿上何惜瑶的衣服首饰,为她用了变声符和易容符,二人乘马车到达醉仙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