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中海裹着棉被蜷在炕头,破损的窗户被粗糙的木板歪歪斜斜地钉着,锈迹斑斑的钉子穿透窗框,在寒风中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。
即便裹了三层棉布,漏风的缝隙还是把雪粒子卷进来,在炕桌上积了层白霜,凉茶碗边缘结出薄冰,倒映着屋内昏暗的灯光。
他攥着半截碎玻璃碴子,掌心被磨得发红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仿佛要将这恨意都揉进尖锐的玻璃里。
风从木板与窗框的空隙中钻进来,卷着寒气往脖颈里灌,却怎么也比不上心底那股憋屈的寒意。
一大妈端着碗姜汤推门进来,棉布帘子被风掀起一角,又啪嗒落下。
“老易,你说你跟个半大孩子置什么气?棒梗他爹没了,孤儿寡母的……”
“孤儿寡母就能胡作非为?”易中海气得剧烈咳嗽,震得炕沿的旱烟袋都跟着晃,烟灰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棉被上。
“我这一大爷当得还有什么威信?以后院里的规矩都不用守了!”
一大妈把姜汤往炕桌上重重一搁,瓷碗与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:“威信?你往日总拿‘大局为重’压人,这会儿倒知道委屈了?”
见老伴瞪圆眼睛要发作,她又软下声音,伸手试了试姜汤温度,“听我的,先把姜汤喝了,犯不着为外人气坏自个儿身子。灶膛里还煨着红薯,一会儿给你扒热乎的。”
与此同时,二大爷家的灯还亮着,昏黄的光晕被窗纸上的冰花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二大妈弓着背缝补衣裳,银针在打着补丁的粗布间来回穿梭,突然“嗤”地咬断线头,动作带得煤油灯芯滋滋作响,在墙上投下摇晃如鬼魅的影子。
她把针线猛地往竹篮里一丢,竹篮里的顶针、纽扣跟着叮当作响。
“我说老刘,今儿你给棒梗出头,是不是还惦记着秦淮茹那小寡妇?”
二大妈斜睨着看报纸的老伴,指甲狠狠掐进掌心,“上次在井台边,你帮她提两桶水,多看了人家两眼。
转天在院子里,贾张氏就跳着脚指着我鼻子骂:‘也不看看你男人那副德行,管好你男人!’
说完还狠狠扇了我一耳刮子!我这老脸,算是在全院人面前丢尽了!”
她猛地把针线筐往炕上一摔,碎布头、断线扑簌簌散了一地,“你要是再敢惦记秦淮茹,信不信老娘把这房子给点了!”
刘海中“啪”地合上报纸,烟袋锅子敲得炕桌咚咚响,震落几星烟灰:“这哪跟哪啊!
你没看见陈向阳和傻柱故意气易中海么?易中海以前在院里一手遮天,全靠文有聋老太撑腰,武有傻柱跑腿。
现在傻柱跟他掰了,又冒出个陈向阳搅局,易中海这‘土皇帝’当到头了!”
二大妈眼睛一亮,手里的针线突然顿住,针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:“照你这么说,咱们是不是能……”
“嘘——”刘海中竖起食指,冲门外瞥了眼,压低声音。
外头的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纸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,“先看看风向。不过易中海要是倒了,这院里总得有新话事人不是?”
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,原来是刘光天和刘光福扒着门框偷听。
两人对视一眼,眼里闪过兴奋的光,这才挤眉弄眼地凑进来。
刘光天殷勤地摸出火石给老爹点烟,火苗照亮他谄媚的笑:“爸,您这眼光就是毒!易中海早该治治了!”
刘光福跟着起哄,激动得差点打翻炕桌上的茶缸,褐色的茶水在桌面上蜿蜒成小溪:“就是!以后院里大小事,还不得听咱爸的?”
刘海中被吹捧得满脸红光,一拍大腿吩咐道:“老婆子,煎四个鸡蛋!咱们家一人一个。光天,陪我喝两盅,今儿高兴!”
刘光福和刘光天顿时受宠若惊,前者手忙脚乱地去摸酒壶,壶嘴在陶碗边磕出清脆声响;
后者满脸堆笑,连声道:“爸您放心,儿子今晚一定把您陪尽兴!就着这鸡蛋,保准让您喝个痛快!”
二大妈起身时嘴角挂着笑,往灶台走去的脚步都轻快了些。
她心里盘算着明儿怎么在院里探探口风,是去找傻柱媳妇杨秀琴唠家常,还是找三大妈借簸箕。
窗外风雪依旧,四合院里各屋的灯影,在雪地上映出深浅不一的算计,就像灶膛里明明灭灭的火星,不知何时就会燃起一场大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