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时三刻,靖南侯府的朱漆大门在晨雾中缓缓洞开,门环上的鎏金兽首衔着艾草花环,将端午的香气散入街巷。姜婉身着丹砂云锦长裙,腕间银镯轻晃,与陆景渊并肩穿过九曲桥时,湖面的露珠正从荷花瓣上滚落,倒映着她眉间一点朱砂——那是仿照残梅堂标记画的“破绽”。
“世子妃今日这身云锦,当真是京城独一份的雅致。”靖南侯夫人迎上来,目光在姜婉袖口那朵极小的残梅刺绣上停留片刻,嘴角笑意未达眼底,“不过这残梅纹样……倒像是西北商队的喜好。”
姜婉轻笑,指尖抚过腰间香囊,里面装的不是香料,而是能让残梅堂眼线误判的沉水香粉:“夫人谬赞。臣妾瞧着今日荷花格外精神,倒让我想起慈恩寺的梅花——可惜梅花易谢,荷花虽盛,也怕骤雨打萍。”
陆景渊握剑的手微微收紧,剑柄上的飞虎纹擦过锦缎,目光扫过假山后晃动的竹影——那里藏着任瑶的铁骑,此刻正扮成抬水的小厮,腰间缠着的软鞭用荷花瓣遮掩着。
巳时初刻,宴会上的乐声忽然变调,琵琶弦断声惊起湖心白鹭。姜婉抬眼,见靖南侯嫡女身着湖蓝襦裙,正穿过游廊向假山走去,发间金步摇颤出细碎金光。她对陆景渊轻眨眼睛,后者心领神会,将手中酒杯缓缓倒扣在案头——那是任瑶约定的“鱼上钩”暗号。
“诸位!”嫡女突然跃上石桌,腰间佩剑出鞘声划破宴饮的喧哗,“今日便是你们这些贵族的死期!”
宾客们惊呼声此起彼伏,姜婉却注意到嫡女袖口露出的淡粉色残梅印记——那是昨夜密信上的追踪粉,在晨光中如同一朵将谢的花。她故作惊慌地后退半步,袖中痒痒粉瓷瓶轻轻倾斜:“天呐!她、她袖口的残梅……是残梅堂的标记!”
“算你聪明!”嫡女冷笑,剑锋指向主桌,“不仅是我——”她转头望向三名侍立的护卫,“他们也是!”
话音未落,三名护卫同时抽出匕首,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幽蓝——果然淬了毒。陆景渊旋身挥剑,剑穗扫过嫡女裙摆,将她刺来的剑锋挡在三寸之外:“靖南侯府的千金,竟甘为匪寇走狗,真是可笑。”
嫡女瞳孔骤缩,看见任瑶带着二十名“护卫”冲来,对方腰间露出的不是绣春刀,而是铁骑标配的鎏金软鞭。姜婉趁机捏碎袖中香粉包,白色粉末腾空而起,瞬间笼罩了假山附近的杀手。
“咳咳……你、你使诈!”嫡女捂着口鼻后退,软鞭却已缠住她手腕。任瑶甩动鞭子将她按在石桌上,鎏金酒壶磕在她耳边:“本郡主这招,叫请君入瓮!”
午时初刻,假山后突然冲出二十名蒙面杀手,却在看见护卫们袖口的残梅印记时纷纷顿住。领头杀手压低声音:“丁组的人?你们怎会……”
“别废话!杀!”嫡女挣扎着嘶吼,却被任瑶敲晕。姜婉看着杀手们面面相觑的慌乱模样,轻声对陆景渊:“离间计成了,他们把我们的人认成自己同伙。”
陆景渊点头,剑指假山:“顺天府尹!还不动手?”
藏在廊柱后的顺天府尹应声而出,手中令旗一挥,埋伏在四周的衙役如潮水般涌出。杀手们这才惊觉中计,却已被铁骑和衙役团团围住,手中匕首在阳光下再无威慑之力。
酉时三刻,陆府地牢的烛火将嫡女的影子投在青砖上,像一片蜷缩的枯叶。她抬起头,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,看见姜婉时忽然冷笑:“你以为赢了?残梅堂在慈恩寺埋了火种,今晚子时便要……”
“便要火烧京城?”姜婉挑眉,示意绿萝呈上密报,“不好意思,今早卯时三刻,任瑶的铁骑已扑灭了火种。你口中的‘后手’,不过是我们故意漏给你的假消息。”
嫡女脸色煞白,忽然想起密信里“子时火种”的字迹——那是她亲手交给杀手的,原来从一开始,便是姜婉设下的双重陷阱。
子时将近,陆府正厅的案头摆着顺天府尹送来的捷报,“残梅堂余孽尽诛”的朱砂批注格外醒目。姜婉望着窗外的月光,想起地牢里嫡女绝望的眼神,轻轻叹气:“她若安心做侯府千金,何至于此?”
陆景渊揽住她的肩,掌心温度透过锦缎传来:“善恶终有报,婉娘无需介怀。”他忽然低头,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,“明日端午,带你去太液池踏青,可好?让孩子也听听这盛世的风声。”
“傻话,孩子还未出世呢。”姜婉脸红,却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。窗外,靖南侯府的湖面波光粼粼,荷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,仿佛在诉说这场风波的尾声。
这一日,京城百姓得知残梅堂彻底覆灭的消息,纷纷在门前挂起艾草,庆祝太平归来。说书人新编的《双剑镇残梅》在茶楼热卖,讲到姜婉撒香粉擒贼的段落时,总惹得听客们击节叫好。
而陆府的书房里,姜婉看着舆图上被红笔圈住的“慈恩寺”,忽然轻笑。陆景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伸手将舆图卷起,转而握住她的手:“往后的日子,只有晴光万里,再无风波。”
月光透过窗棂,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洒下银辉。姜婉知道,历经千帆,他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。而他们的故事,正如这永不熄灭的烛火,会在京城的街巷间代代流传,成为盛世中最动人的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