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廿五,缠绵多日的春雨终于停歇,天空如同被重新刷洗过一般,澄澈明净。晨光透过窗棂,洒在振威将军府的青砖黛瓦上,为这座威严的府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。
陆景渊伫立在铜镜前,修长有力的手指正将铠甲上最后一片鳞甲卸下。金属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,仿佛是他这些日子在官场所经历的风雨余韵。褪去铠甲,他换上一袭藏青色锦袍,衣料上暗纹精致,却又不失沉稳大气。镜中的面容略显疲惫,连日来的奔波与谋划,在他眼底留下了淡淡的青影。但那双眸子,依旧如寒星般明亮,透着坚毅与果敢。
他伸手拿起案头姜婉连夜赶制的护心玉佩,玉佩温润细腻,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纹路。将玉佩贴身藏好的瞬间,仿佛感受到了姜婉的温度与牵挂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指尖不经意间触到腰间那枚麒麟纹玉佩,这是父亲留给他的信物,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期望。此刻,玉佩似有千钧之重,像一团滚烫的火,时刻提醒着他肩上沉甸甸的责任。
“世子,巳时三刻约了工部沈大人在悦来茶馆见面。”阿福在门外低声提醒,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。
“备马。”陆景渊的声音沉稳有力,他系紧腰带,迈步走出房门。阳光洒在他身上,为他勾勒出一道挺拔的身影。府中的侍卫们见他走来,纷纷行礼,眼神中满是敬重。
悦来茶馆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旁,平日里往来的达官显贵、文人墨客络绎不绝。陆景渊踏入茶馆,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沿着木质楼梯上到二楼。二楼雅间的布置雅致清幽,茶香四溢。沈大人早已坐在窗边,面前摆放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。
沈大人皱着眉头,用筷子戳破包子皮,汤汁瞬间溅在桌上的账本上。他抬起头,看到陆景渊走来,微微起身,示意他坐下。“陆世子可知,如今工部半数木料都运去了城西?”沈大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愤懑。
“实则进了某些人的私宅。”陆景渊接过话头,神色冷峻。他从袖中取出漕运假账,轻轻推到沈大人面前,“沈大人看看这个,周侍郎的手笔,和木料失踪案手法如出一辙。”
沈大人展开账本,目光快速浏览,手却突然颤抖起来。“这...这是杀头的罪!”他的声音有些发颤,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。
“所以需要沈大人相助。”陆景渊压低声音,目光坚定地看着沈大人,“您掌管工部采买,若能提供木料去向的证据...”
“可是那些人...”沈大人欲言又止,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楼下鬼鬼祟祟的茶客。他的脸上写满了犹豫,官场的黑暗与险恶,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。
就在气氛陷入僵持之时,二楼雅间突然传来“啪”的一声拍案声。御史台张大人掀帘而出,手中折扇指着陆景渊大笑:“好你个陆世子,背着我们偷偷布局!”他转头望向沈大人,眼中带着一丝狡黠,“老沈,还记得三年前工部贪墨案是谁替你说话?”
沈大人一愣,随即恍然大悟,脸上露出感激之色,抱拳行礼:“张某人当年仗义执言,沈某没齿难忘!”
“那就一起干件大事。”张大人将弹劾折子重重拍在桌上,眼神中透着决绝,“明日早朝,我联合十位御史参奏,你负责呈上木料账本,陆世子...”他看向陆景渊,“就看你的京城卫戍军能不能护好我们的命了。”
陆景渊起身,郑重地行礼:“诸位信得过我,陆某定当以命相护。”他的声音铿锵有力,在雅间中回荡。这一刻,他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。
茶馆外,春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。雨水打在青石板上,溅起一朵朵水花。陆景渊站在茶馆门口,望着雨中飘摇的灯笼,姜婉的话在他耳边响起:“寻找盟友,不是利益交换,而是人心相惜。”他握紧腰间的玉佩,转身踏入雨中,朝着翰林院的方向走去。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,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决心。
翰林院偏厅内,年轻的翰林学士楚砚正专注地誊抄《贞观政要》,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。见到陆景渊突然到来,他慌忙起身,神色有些慌乱:“将军怎么来了?”
“来借先生一支笔。”陆景渊从袖中取出黑市交易记录,目光恳切地看着楚砚,“这些证据,需要先生写成策论,让天下人都知道。”
楚砚的手停在半空,脸上露出犹豫之色:“这...若是得罪权贵...”
“楚先生寒窗十年,”陆景渊凝视着他眼底的犹豫,语重心长地说道,“难道就是为了在翰林院抄一辈子书?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而有力,“令尊当年在任上被奸人所害,这笔账,不该讨回来吗?”
楚砚猛地抬头,眼中燃起熊熊怒火,仿佛被触动了内心最深处的伤痛。“好!我写!明日早朝,我便在御前诵读!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与决然。
夜色渐深,京城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。陆景渊骑着马,缓缓回到将军府。府中的灯火星星点点,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。姜婉正倚在窗前,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待。烛光映在她的脸上,显得有些苍白,却掩不住眼中的关切。
“今日见了几人?”姜婉轻声问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。
“四位。”陆景渊握住她冰凉的手,心中涌起一阵心疼,“沈大人、张御史、楚学士,还有...”他突然轻笑,“连素来中立的鸿胪寺卿都被张御史说动了。”
姜婉松了口气,从案头拿起一封信笺,说道:“这是徐阁老的门生传来的密信,说礼部尚书愿意提供周侍郎结党营私的证据。”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“不过他有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条件?”陆景渊好奇地问道。
“他女儿仰慕世子已久,想...”姜婉话音未落,陆景渊已将她拥入怀中。
“我的心里,只有你。”他在她发间低语,声音温柔而坚定,“明日早朝后,我便去礼部提亲。”
姜婉抬头,撞见他眼中的坚定,忽然轻笑:“谁说要你提亲了?我是说,让礼部尚书的女儿帮我们散布消息,瓦解那些人的同盟。”
陆景渊一愣,随即大笑起来:“原来我的军师,早有妙计。”两人相视而笑,笑声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与期待。
是夜,姜柔站在侯府角楼,望着将军府方向的灯火,心中五味杂陈。手中的玉佩被她攥得发烫,儿时姜婉替她包扎伤口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浮现。“姐姐,”她对着夜空轻声道,“或许我真该像你一样,找些值得信任的人...”
第二日早朝,金銮殿上庄严肃穆。当张御史率先出列,弹劾周侍郎贪污渎职时,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。紧接着,沈大人呈上木料账本,每一个字都仿佛是泣血的控诉。楚砚更是当场诵读策论,声音慷慨激昂,响彻大殿。当陆景渊带着卫戍军呈上黑市交易记录时,周侍郎及其同党们脸色变得比地砖还白,身体微微颤抖。
“好!”皇上拍案而起,龙颜大怒,“大理寺即刻彻查,绝不姑息!”
退朝时,陆景渊与盟友们在宫门口相视一笑。春雨再次飘落,打在他们的官服上,却洗不去每个人眼中的光芒。张大人拍着陆景渊的肩膀,爽朗地笑道:“陆世子,以后有什么事,招呼一声!”
“一定!”陆景渊望着天边的朝霞,心中充满了喜悦与自豪。他加快脚步,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将军府,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姜婉。他知道,他们找到了真正的盟友,也守住了心中的正义。而这,不过是他们携手同行的开始,未来还有更多的风雨与挑战,但只要他们在一起,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