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沉甸甸地压覆在城市上空,街道被黑暗无情吞噬,仅余几盏路灯,散发着微弱且昏黄的光 。这些光好似深秋残喘的枯叶,在黑暗中摇摇欲坠,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情吞没。
此刻,陈峰神情凝重,端坐在指挥车内,锐利目光如鹰隼般,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个会所门口。他内心难掩激动,因为警局中那个潜伏多年、为非作歹的黑警,终于露出了马脚,今日便是将其缉拿归案之时。
不多时,一个鬼祟黑影在昏暗中现身。他身着一件黑色长风衣,衣领高高竖起,几乎挡住了侧脸,一顶黑色礼帽压得极低,帽檐下的阴影模糊了五官轮廓。
他迈着细碎而急促的步子,猫着腰,警觉地左右张望了一番,随后快速推开会所的旋转玻璃门,像泥鳅般灵活地闪身而入。陈峰下意识前倾,双眼圆睁,竭力想看清那个黑影究竟是谁,可对方只留给他一个转瞬即逝的模糊背影。
“老大,内鬼已进入会所大堂!”小李紧张兴奋的声音,通过耳麦清晰且急促地传来。
“保持安全距离,不要暴露,盯紧他进哪个包房!”陈峰压低嗓音,字字清晰地嘱咐着,语气沉稳且果断。
紧接着,陈峰迅速抄起数字对讲机,以不容置疑的严肃口吻向其他警员果断下令:“各单位注意,内鬼已进入会所,全体组员立即行动!特警小队立刻对会所所有出入口形成严密封锁,确保无一人逃脱!苏悦、小张、小何、小田,与我组成突击小组,即刻随我进入会所实施抓捕,大家保持警惕,严格按照预定方案行动!”
不多时,陈峰耳麦里又传来小李清晰的声音:“老大,内鬼进了8888包房。咱们同事扮成服务生送酒水,确认涉黑组织头目王安良就在里面!”听闻此消息,陈峰眼神瞬间锐利如鹰,一边加快脚步,一边毫不犹豫地对着耳麦回应:“好,马上到!”他的声音低沉有力,透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与威严。
陈峰带领队员迅速抵达8888包房门口。他右手稳稳举着手枪,左脚朝包间房门迅猛发力,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狠狠踹开。陈峰如猎豹般率先冲进包房,同时声如洪钟地怒吼:“都不许动!放弃反抗,全部蹲在地上,双手抱头!”队员们也一起喝道:“双手抱头,不许动!”呵斥声此起彼伏、震耳欲聋,瞬间让空气都弥漫着紧张肃杀的气息。
就在这时,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一闪,窜进包房的卫生间。陈峰反应极快,箭步追去。他猛地拉开卫生间门,里面却空无一人。这里,居然有一个暗门!内鬼显然是从那个暗门逃脱了。陈峰心中一紧,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。
陈峰向前冲刺几百米,终于在他前方,出现了那个仓皇逃窜的黑影——正是此次全力追捕的那个内鬼。此刻的内鬼如惊弓之鸟,慌不择路地扎进一条狭窄幽深的胡同。
“我已锁定内鬼逃跑方向,他逃进向阳胡同,我跟紧他,你们速来支援!”陈峰通过无线耳麦快速传达信息,同时如猎豹般迅猛追去。陈峰眼看黑影跑进胡同尽头那栋破旧楼房内,不敢有丝毫放松,紧跟着也冲进了那栋楼房。
楼道里漆黑一片,陈峰只听闻一阵脚步声正朝着楼上狂奔而去。他深吸一口气,果断打开手电筒,那束强光犹如一道凌厉的利剑,瞬间将黑暗撕裂。陈峰顺着楼梯,毫不犹豫地奋力向上追去。此刻,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,恨不得立刻飞身向前,将那个黑影狠狠扑倒在地。然而,那黑影异常狡猾,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,并不顾一切地朝着顶楼的天台夺命狂逃。
陈峰追到天台门前,门半掩着,在呼啸夜风中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,宛如一位垂暮老人在痛苦地呻吟,又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。陈峰缓缓伸手,轻轻推开门,一股刺骨冷风扑面而来,吹得衣角猎猎作响。那个黑影背对他,静静伫立在前方,在清冷月光下,身影显得格外诡异神秘。
陈峰迅速举枪,双手稳稳握住枪柄,枪口直指黑影,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在夜空中:“不许动!放弃抵抗,举起双手,慢慢转过身来!”
那人缓缓转身,月光洒在脸上,陈峰瞬间如遭雷击,全身血液凝固,手中的枪差点滑落。那个“内鬼”,竟是他无比敬重的父亲——陈建强!
陈峰眼睛瞪得滚圆,满脸难以置信,嘴唇剧烈颤抖,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:“怎么……怎么会是你?”声音饱含震惊、痛苦与迷茫,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,他一直坚守的信念,在这一刻如泡沫般化为乌有。
陈父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扭曲。然,最初的狰狞、阴险、狠辣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与无奈。陈建强泪水纵横,眼神中充满绝望与无助,他嘴唇哆嗦着,带着哽咽的声音对陈峰说道:“阿峰,内鬼不是我……你一定要相信爸爸……”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渺小而无助。
就在陈峰不知所措时,陈父神色慌张地伸手往怀里掏去。陈峰猛地一惊,大声喝道:“不许动!”与此同时,其他警察已经赶到,如潮水般涌上天台,朝着陈父步步逼近。
陈父看着步步紧逼的警察,脸上露出无奈与决绝的苦笑。他突然仰天大笑,笑声在夜空回荡,充满了无尽的凄凉与绝望。紧接着,他毫不犹豫地身子向后仰倒,直直从天台坠落 。
“爸!”陈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,那声音仿佛带着他全部的痛苦与绝望,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刃,似要将无尽黑夜生生撕裂。他瞪大了双眼,眼神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,不顾一切地朝着天台边缘冲去,脚步踉跄,几近失控。他冲到天台边缘朝下看去,然后,身体猛地一震,瞬间转身,发疯般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去。
当跑到楼下,看到父亲惨状,陈峰整个人如被抽走灵魂,僵在原地。陈父静静躺在地上,鲜血如盛开的暗红色花朵,在身下迅速蔓延,在黑暗中格外刺眼。他的身体扭曲成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角度,四肢不自然地伸展着,仿佛被无形大手肆意摆弄。头部重重磕在地面,鲜血从头部如泉涌般汩汩而出,顺着地面的纹理蜿蜒流淌,与其他各处渗出的鲜血交融汇聚,很快形成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泊。陈父双眼微微睁开,眼神中透着不甘与无奈,似在诉说着无尽冤屈,他微微张开的嘴唇,似还有话要说,却再无力气。
陈峰颤抖着双腿,僵直地走到父亲身边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泪水如决堤般夺眶而出。陈父看到陈峰走近,黯淡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弱光芒,如即将熄灭的烛火在黑暗中挣扎闪烁。他艰难抬手,缓缓伸进怀中,摸索着掏出一块怀表。那是陈峰爷爷留给陈父的祖传之物,陈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嘴唇颤抖着艰难挤出几个字:“阿峰,内鬼……不是我,是……”话未说完,头轻轻一歪,永远闭上了眼睛,然而怀表仍紧紧攥在手中,似是要告知陈峰这背后的秘密。
陈峰只觉胸口如压千斤巨石,每一次呼吸都似有钝器碾磨胸腔,沉重压力几乎令他窒息。忽然,场景极速变换,他感觉自己也从天台上自由落体般坠落,耳边是呼呼风声和自己绝望无助的呼喊,无尽恐惧与挣扎如汹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。
猛然,陈峰双眼霍然睁开,汗水早已湿透衣衫,冰冷刺骨。他大口喘着粗气,脑海中中残留着梦境里的惊恐与痛苦,仿佛还未完全脱离那可怕场景。原来,又是一场噩梦。自10年前父亲陈建强在那个天台跳楼自杀后,这样类似的噩梦如鬼魅般时常缠绕着陈峰,让他几无安宁。
此时的陈峰再无睡意,缓缓起身,他走到桌前,拿起打火机点燃一根烟,火苗闪烁,映照出他憔悴疲惫的脸庞。深吸一口烟后,他缓缓走到窗前,静静站立凝思。
窗外,城市沉浸在静谧之中,黑暗仿若一块巨大而沉重的幕布,沉沉笼罩着世间万物,似要隐藏所有的秘密。在这如墨的夜色里,偶尔会有几辆车驶过,打破这份宁静。那车灯恰似利刃,瞬间将浓稠的黑暗划破,紧接着,引擎的呼啸声骤然响起,车辆伴随着这声响,如流星般迅速消失在夜色深处,只留下渐行渐远的回声,仿佛要将这份短暂的喧嚣一同带走。
这般情景,宛如一把无形的钥匙,悄然开启了陈峰回忆的闸门,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回到过去。
陈峰的父亲陈建强,曾是S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扫黑组副组长。陈父一生秉持刚正不阿的品格,嫉恶如仇,在警界以铁面无私闻名。在陈峰心中,父亲是正义的化身,是他从小崇拜的偶像,是前行路上永不熄灭的灯塔。陈峰自幼便立志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好警察。
他记得小时候,父亲每次出警回来,他总会缠着父亲,急切地央求父亲讲述惊心动魄的破案故事。父亲总是微笑着,将曲折离奇的案件娓娓道来。从那时起,成为警察的种子便在陈峰心中埋下。在陈峰心中,父亲是他的榜样,是他人生航程的导向标。
然而,10年前父亲莫名自杀的事件,如同一把锋利利刃,狠狠刺痛了陈峰的心,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10年前,陈峰在S市公安大学读大三,他成绩优异,实战技能出类拔萃,是同学眼中的佼佼者,老师口中的优秀学生。当时,父亲和周局——以前的反黑组组长周云诚,还有其他伙伴正精心策划针对S市最大涉黑组织头目王安良的抓捕行动。本来志在必得的行动,最终却以失败告终,而父亲被怀疑为通风报信的内鬼,成为众矢之的,最终陈建强坠楼而死。
父亲的死如同一团迷雾,始终萦绕在陈峰心头。他打心底里不相信父亲会畏罪自杀,那个教导他正直勇敢、为正义而战的父亲,怎会背叛警队、成为罪犯的帮凶呢?而父亲临死前紧握的怀表,究竟想表达什么呢?
陈峰清楚记得,当时怀表表盘摔得粉碎,时针指向近4点,分针指向02方向。这个看似毫无头绪的时间点,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?难道这是父亲在生命最后一刻拼尽全力留下的线索吗?
陈峰深吸一口烟,烟雾在面前缓缓升腾,仿佛幻化出父亲模糊的身影。
“父亲,我一定要找到真相,还您清白!”陈峰暗暗发誓,眼神重新燃起坚定光芒,这光芒似要驱散所有迷雾。
陈峰知道,这条路荆棘密布,也许充满困难和危险。但为了父亲,为了心中对正义的执着坚守,他义无反顾,哪怕要穿越无尽黑暗,他也要找到曙光,让真相大白于天下。
陈峰又深吸一口烟,思绪飘到了那次抓捕行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