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是个阴天,李师傅上东山给一个老人选位置,在山上转了一上午也没找到可心的地方,看看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,就想着下山吃饭,明天再来继续找。
他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山下走,走到半山腰位置时隐约听到像是有女人的哭声。
一开始他并不在意,还当是哪家的亲属来上坟,思念亲人才哭的,可走着走着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。
转过一处山梁,李师傅赫然看到一个女人正蹲在一座坟前哭泣,那女人背对着他,身上穿着件大红色的嫁衣。
他不由得有些纳闷,谁会穿这么喜庆来上坟?难道是哪家的小媳妇跑来哭丈夫的?
李师傅走到近前轻轻喊了一声,那女人止住哭声,缓缓转过身来。
一看见女人的脸,李师傅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坏了!见鬼了!”
他认得那张脸,正是前几天烧给崔小军的那个漂亮纸媳妇,当初做好以后拿到殡仪馆时他还夸这纸人的手艺好来着。
女人的脸蛋非常漂亮,明眸皓齿,但是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活人的气息。
“大哥,有事吗?”
女人主动开口问道,那双透着死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李师傅。
李师傅心里虽然害怕,但也没到惊慌失措的地步,他常年在东山上转悠,也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。
“哦,你是来上坟的吧,快到中午了,赶紧下山回家吧,省得家里人担心。”
女人闻言轻叹一声,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坟。
李师傅顺着她的视线一看,正是崔小军的坟,虽然还没立碑,但这坟是他亲手修的,他当然知道里面埋的是谁。
“这儿就是我的家,可是他不让我进去,我好苦啊。”
李师傅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,反手把后腰上插着的锛子抽出来。
这东西是他的木匠师傅留给他的,是个用了很多年的老物件,能辟邪,如今虽然已经用不上,可只要他上东山,就要把这东西带在身上。
那女人说完,又转回头望向李师傅。
李师傅咽了口唾沫,硬着头皮说道:“大概是小两口吵架吧,夫妻没有隔夜仇,有话好好说,快回去吧,我走了。”
说着他就准备转身走,没想到那女人竟然上前一步:“大哥,要不你带我一起走吧,我跟你回家。”
说着,她伸手要抓李师傅的衣服,那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。
“滚!回你自己家去!”
李师傅怒骂一声,慌乱地用手里的锛子拦了一下。
就听刺啦一声撕纸的声音,那女人尖叫一声,整个人没有重量一样挂在锛子的刃口上,随后就被甩飞出去,在半空中燃起一团火焰,眨眼功夫烧成漫天纸灰四散飘落。
李师傅噔噔噔连退几步避开那些纸灰,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往山下跑,一口气跑到进山的公路上才停下脚步。
回到殡仪馆和众人说起这事时,老何还跟他开玩笑,说他把崔小军的媳妇烧没了,万一人家跑来找他要媳妇可怎么办。
李师傅嘴上说着不害怕,可夹烟的手却止不住微微颤抖。
林宇安慰道:“李师傅你放心,我都说了崔小军对女人不感兴趣,他肯定不会找你要媳妇的。”
听他这么说,李师傅稍稍放下心来。
林宇话锋一转:“不过嘛......那个纸人要是再找上你可怎么办?”
“那估计不会,都烧成灰了还怎么找我。”
李师傅抽了口烟压压惊:“再说那东西本来就是个纸人,没有三魂七魄,连个名字都没有,拿什么找我。”
“诶!话可不能这么说,她没有三魂七魄今天怎么还现形了呢。”
李师傅张口结舌答不上来。
红旗殡仪馆最近没出什么幺蛾子,不过青松火葬场的王大胆却碰见个怪事。
王大胆是青松火葬场的烧尸工,四十来岁的年纪,长得傻大粗笨,平时不怎么爱说话,不过跟林宇倒是挺聊得来,每次林宇来送尸体,大胆都要扯着他聊几句。
大胆不光烟瘾大,酒瘾也大得要命,每天除了吃早饭不喝,午饭和晚饭不管吃什么都必须喝半斤,哪怕只有几片生菜叶子他也能喝的津津有味。
这天大胆值夜班,照例去买了点花生和卤菜,自己坐在值班室自斟自饮,美滋滋的好不快活,他在值班室常年备着一个十升的酒桶,里面的高粱烧从未断过。
喝到晚上十点多钟,他出门上厕所,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个人趴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瞅。
大胆大喝一声叫住那人,问他是干什么的。
那人倒也不惊慌,说自己是住在附近的居民,晚上遛弯走到这儿,想找人借个火。
大胆一听也没多想,招呼他进来跟自己去值班室拿打火机。
那人进了值班室一看大胆在喝酒,就夸了几句这酒真香,大胆这时喝的已经有点上头,见这人说话和自己挺对脾气,便邀请他坐下一起喝点,那人倒也不矫情,坐下就和大胆喝起来。
两人相谈甚欢,推杯换盏一直喝到后半夜那人才醉醺醺的起身告辞,大胆亲自把他送出大门,眼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。
第二天一大早,青松医院送来具尸体,是个车祸死亡的中年人,在医院抢救到半夜也没救过来。
大胆听去拉尸体的灵车司机说,这具尸体在医院的太平间躺了半宿,早上拉出来时身上却带着浓浓的酒味,家属还因为这个在医院大闹一通,非说是医院半夜给尸体灌酒。
可那具尸体满打满算就在太平间躺了六七个小时,而且医院的太平间都是上锁的,就算不锁,也没人会半夜三更跑进去给尸体灌酒。
大胆越听越不对劲,跑到灵堂一看,发现棺柩里躺着的正是昨晚上和自己喝酒的那个人。
感情昨晚上自己居然陪着个死鬼喝了半宿!
不过大胆一点也不后怕,反倒觉得跟死鬼一起喝酒好痛快,因为鬼不像人那样虚伪。
后来大胆亲手把那人的尸体送进焚化炉,也算是送了他最后一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