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娘在家帮你收蝎子、知了猴。”
“还好你们昨天早上就走了。”
“下午,计生办的就来咱们村检查了,不少一胎是儿子和生了二胎的都被拉去镇上和县里。”
王父简单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和王东升说了一遍,随口问道:“这边都安顿好了吗?”
“安顿好了,卖完知了猴,跟你一起回去。”
“昨天计生办有没有来咱们家?”
摆好摊子,王东升把之前写好的纸板,放在自行车上,大声吆喝了几嗓子:“油炸知了猴,又脆又香的油炸知了猴,两分钱一个,买三十个送十个,买五十个送二十个。”
“好吃不贵,营养健康,小孩儿吃了长大个,大人吃了强身健体。”
“数量有限,先到先得。”
“还没到咱们家呢,估计今天就会过来。”
“我一大早就去地里了,不知道村里是什么情况。”
没人买菜的空档,王父拿起旱烟杆,放上烟叶,抽了起来。
抽了两口,有人过来买菜,又连忙介绍起来。
早上,南关市场这边人流很大。
他们占的位置,虽然不算太好,但带过来的蔬菜和知了猴,卖得一点不慢。
父子二人说着话,不到九点,各种菜卖得七七八八。
只剩下一些看上去不太好,个头小的西红柿、茄子,和有虫眼的豆角。
剩下的这些菜卖不上价钱,王东升帮着老爹大声吆喝:“西红柿,茄子,豆角便宜卖了,这一堆只要一块钱。”
“一块钱,你买不了吃亏,一块钱,你买不了上当。”
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……”
“同志,这些菜真的只卖一块?”
王东升还在吆喝,就有一个二十多岁,面黄肌瘦,一脸憔悴的女子,牵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走过来,小心翼翼的问。
“对,只要一块,先到先得。”
“错过这个村,就没有这个店。”
王东升十分肯定的说道。
“那我都要了。”
女子看了看摊子上的菜,咬了咬牙,从怀里掏出一堆几分、一毛的钱,心疼的数出一块,递给王东升老爹。
“娘,我想吃油炸知了猴。”
男孩闻着王东升摊子上油炸知了猴的香味,咽了咽口水,眼巴巴的看着女子。
“我能买五个油炸知了猴吗?”
女子看了看儿子,又看了眼油炸知了猴的价格,虽然有些心疼,但还是不忍拒绝儿子。
摊位上的这些菜,足够他们吃上两三天,比平时买菜要省下不少钱。
“可以。”
王东升收下一毛钱,直接把压扁、破损的知了猴拿出十几个给女子包好,递了过去:“这些知了猴有些破损,我多给你一些。”
“谢谢。”
女子连忙感谢。
“不用客气,反正这些破损的卖不出去,也是拿回去自己吃。”
“你买了我还能多赚一毛钱。”
王东升摆了摆手,随口说道。
他能看出这个女子家里困难,这才故意给的破损的知了猴。
“这个女子是咱们隔壁,西各庄村嫁到这边来的。”
“听村里人说,她男人去年跟人打架,打死了人,被拉去枪毙了。”
“一个人带着个孩子,怪可怜的。”
王父砸吧了一口焊烟,随口说着村里听到的八卦。
刚刚,女子走过来的时候,他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,只是他们周围的村子,一直有人说闲话,这才装作不认识。
“爹,你可以啊,还知道这些八卦?”
王东升意外的看了老爹一眼。
他不认识这女的,只是看对方面黄肌瘦,带的孩子也是皮包骨头,拿出来的钱,都是毛票子,这才起了恻隐之心,给了一些压扁、破碎的油炸知了猴。
“村里谁不知道,她跟你七姐王爱娣的婆家还沾点亲戚关系呢。”
“我就不知道。”
“你不知道,还给她那么多油炸知了猴?”
“我只是看他们母子比较可怜,这才把不好卖出去的给她们多拿了一些。”
这时候有人来买油炸知了猴,王东升连忙招呼。
见剩下的知了猴不多,菜也卖完了,他又拿着打包好的油炸知了猴,去了火车站附近,给周伟红送过去。
等他回到南关市场,三舅哥和老爹已经把剩下的油炸知了猴卖得见底,只留下一些被压扁、损坏的。
王东升又去明明和花花的摊子看了看,见他们也卖得差不多了,于是直接招呼众人回家。
离开南关市场,他先是和几人回了一趟租的房子这边,把剩下这些压扁、损坏的油炸知了猴留了一部分给媳妇儿和七姐,这才往村里赶。
下了国道,许志强跟王东升和王父打过招呼,直接骑着自行车往他们村走。
王东升和他老爹回到家,马上要中午十二点。
两人热的大汗淋漓,浑身湿透。
老娘和二姐已经在家把饭做好。
“娘,咋又吃窝窝头配凉拌黄瓜和西红柿,就不能弄点油水。”
王东升来到厨房,看了一眼中午的饭,撇了撇嘴。
“有得吃就不错了,还挑三拣四。”
“我又不知道你中午回来。”
王母说完,招呼王东升二姐重新点着火,她切了两个西红柿,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。
“娘,计生办的早上过来了吗?”
吃饭的时候,王东升问道。
“现在就在村里呢,还没查到咱们家。”
“早上,又拉走了十好几个人。”
“还好你们走得早,不然的话,现在想走都走不了。”
“昨天拉去医院做结扎的,有两个是被抬回来的,现在还下不了床。”
“听说,医院里乌泱乌泱的都是做结扎的人,也不知道今年这是要干什么,查这么严……”
王母碎碎叨叨说着昨天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。
“以后会越来越严。”
“大队砖窑的事儿,这两天有动静吗?”
王东升清晰记得,今年市里对超生查得有多严格。
基本上家里只要有一个孩子的,都会被拉去上环,或是做结扎。
还有很多偷偷怀上被发现的人,全都拉去打掉。
罚款大多都是顶格处罚。
交不起罚款,镇上公社直接带着民兵和大队干部到家里搬粮食、牵牲口。
甚至还有因为做流产,跟大队、公社起冲突死人的情况出现。
而这种情况,要持续到九十年代以后,才会得到改善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