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敲定在三日后启程,在此之前,我又返回了一趟卢家村。我想着再去石头的坟前坐一坐,或许往后鲜少再有机会来了。顺便也让孩子们给二狗磕个头,不管千错万错,人既然已经不在了,又何必再去耿耿于怀,毕竟怎么说也是二狗的孩子,至少能够肯定海林是他们俩中的一个,也就不必再去细究分辨了。
坐在石头的坟前,我神情有些迷离恍惚,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。石头那憨厚朴实的面庞、认真干活时专注的模样,甚至连他走路时的身影,都成了我心底珍贵而美好的回忆。
“石头,我要带着娃离开村子,去别的地方生活了,可能是回我的老家,也可能是去别的城市。要是有机会,我会再回来看你的,你就放心吧!我一定会把娃好好抚养长大,绝不让他们受半点儿委屈!别人家孩子有的东西,咱们娃也会有;
别人家孩子没有的,我也会拼命努力为他们创造!你……安息吧!”我泪如雨下,对着石头的坟墓喃喃自语。微风轻柔地拂过,仿佛是石头听到了我的心声,在轻轻地抚慰着我。我缓缓闭上眼睛,用心感受着这份仿若来自石头的疼爱,久久不愿离去。
今天,便是我带着两个孩子回老家的日子,心情激动万分,不知道二哥大姐是否还会如从前那般疼爱我,真的好想重温过去那种温馨的感觉!
地址是余队长提供的,因为我和方涵的亲密关系,我便亲切地称呼他为二姐夫,我对于外面的世界几乎毫无概念,所幸有二姐相伴,不然真不知道我得花费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这个地址,还不知会闹出多少笑话呢!
有了二姐的陪伴,我感到无比轻松,只需照看好孩子就行。那一刻,我再次体会到了家人给予的关爱,那时的我觉得自己是无比幸福的,也许老天是想弥补我那些失去多年的爱吧!
终于,经过了汽车转火车、火车转汽车,也不知辗转了多少次,我们来到了这座只在我儿时记忆中留存着零碎片段的城市。我心情激动得难以自抑,脑海中不断想象着见到大哥大姐,还有嫂子、姐夫,以及众多侄子侄女时那激动人心的场面;
幻想着我们相拥而泣、抱头痛哭的感人情景!然而,残酷的现实却再次给我上了沉重的一课,犹如一大桶凉水从我的头顶猛地浇下,一直凉到了脚底!
来到记忆中大院的不远处,却惊觉眼前所见已与往昔大相径庭,正在进行改造翻新,原本的模样消失无踪,唯有机器的隆隆轰鸣在宣泄着它的繁忙。我不禁为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慨叹!好在二姐夫给了二哥大姐的住址,否则真要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了。
来到一栋高耸的大楼前,粗略估计应有二十多层。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站在这般高楼的底部仰望,它宏伟的气势将我深深震撼。从卢家村到这里的高楼大厦,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我强压下内心激动的波澜,敲响了位于十五层中户型的大门。
“谁呀?”
门被打开了,一个年轻的女子探出头来,上下打量着我,我也同样审视着她。我刚要开口解释,屋内又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,看上去三十多岁。他说道:
“这谁呀!咱们正商量事儿呢!这时候来,难道是搞推销或者卖保险的?”
然而,当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,眉头微微一蹙,同样上下打量着我,却没有出声询问。我怯生生地说道:
“二哥!我是妞妞啊!”
男子猛地抬头,瞪大了眼睛紧盯着我,我满心期盼着能迎来他温暖的拥抱!然而,片刻之后,他却说道:
“不好意思!你认错人了!”
说完,他作势就要关上自家的大门。
“二哥,你等等!”
我急忙伸手拦住门框,大声喊道:
“二哥!为什么?为什么不认我?我是你的亲妹妹妞妞啊!”
我的心犹如被雷霆击中,满心的不解。我实在想不通,他为何不肯相认,就算是个要饭的上门,也不至于这样毫不留情地驱赶吧?更何况,从他的眼神中,我分明能看出,其实他是认出我来了!
“哎!你真的认错人了,我没有妹妹,只有一个姐姐。你走吧!”
男子的声音充满无奈,似乎有着诸多难以言说的隐情,可这反倒让我更加好奇了,认我这个妹妹能有什么损失?倘若真有什么为难之处,我也绝不会死皮赖脸地要求你们做任何事,何必如此绝情?
“二哥!不会错的!我是从派出所得到的准确信息,你让我进去,我还没给爸妈磕头呢!”
我坚信这个信息绝无差错,其实内心深处,我甚至希望这是个错误,可当看到二哥的那一刻,我便能万分肯定,他就是我的亲大哥!
“哎!你进来吧!反正大姐也在,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清楚!”
二哥此时才算是默认了我的身份,只是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令人极为费解的讯息!
而事实上,屋里还有两个人,正是我的大姐以及大姐夫。
“妞妞?你怎么回来了?”
大姐一眼就认出了我,我正准备冲过去与她相拥,她的一句话却让我瞬间僵在了原地。
“你早不回来,晚不回来,偏偏这时候回来干嘛?分家产吗?”
“不是大姐,您这话我实在是弄不明白!这到底是啥意思啊?”
我的心瞬间如坠冰窟,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困惑之中。我完全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何事!他们为何要这样对待我!这种久别重逢,不应该是相拥而泣、喜不自禁吗?
为何我所见到的,却是满满的鄙夷、冷漠、无情和嫌弃?究竟是为什么?难道我的遭遇他们一点都不同情吗?我彻底陷入了懵懂茫然的状态,整个人仿佛被一团迷雾紧紧包裹,找不到一丝头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