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十四少主几日前,便已突破到炼气六阶。”
永景向顾浩然汇报近日的情况。
顾浩然琢磨不透老家主对顾宇的态度,便不敢有明确的动作。
“灵鸣山的事查清楚了么?”
大少主深沉的神色中,隐隐有些疲惫。
永景应声道:
“其中一名凶手,曾出现在闻山宗,具体身份尚未查清。
不过,他的本命法器倒是极具辨识度——
是棵椰子树。”
“又是闻山宗。”
顾浩然皱眉,冷语道,“灵鸣山平白无故死了这么多人,城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。”
“那属下……前往城主府请示一下?”
“不必,直接上报帝都,参他一本。”
“大少主,这恐怕不妥……”
“你才是大少主对吗。”
顾浩然的眸底仿佛凝着千年寒潭,怒意扫过时,涟漪在漆黑的表面荡开。
“大少主您可真会开玩笑,属下自是按照您的意思办事。”
永景垂手弯腰,未与顾浩然对视。
“属下是担心城主所图非小,近日,他往贫民窟去的次数可越发多了。”
“贫民窟的事与顾家无关,随他去——
刘小六的来历查到了么。”
顾浩然随意翻动一下案桌上堆叠的信件,表情甚是难看。
他把拆封过的信件,全丢进了书房角落的暖火符里。
永景顿了顿,把声音又压低了些,“能确定的是,在灵鸣山意外死亡的贼寇与刘小六无关。
但刘小六这人,恐怕不容许大少主再细察了。
祈愿大会结束那晚,他是从洛村出发,一路走到灵鸣山来的。
您也知道,洛村的原住民皆以‘苦’为姓,外人即使与之联姻。
再久居于洛村的话,是要改姓的,除非……”
闻言,顾浩然蹙眉沉默一阵,似乎也有所顾忌,便不再继续谈及刘小六。
“把顾庆生和顾康乐调离澜晶城,免得他俩总在顾宇身边碍事。”
“顾康乐倒是可以调动,只是,顾庆生……”永景欲言又止。
“倒也是,顾庆生暗中掌控诸多作坊,若只是草率将他调离,恐难斩根基。”
顾浩然望着在暖火符中蜷曲燃尽的信纸残片,眼底掠过阴鸷的凶光。
“施于小恩小惠,亦或绑架亲属,不拘何种方式,限期一个月,你协同财钦主管,把顾庆生手底下的作坊收拾干净。”
“全都交由二十四少主吗?”
“有徐首席兜底,放开手脚去做就是了。”
透过花窗,顾浩然看见走廊的围栏上,停落一只正在小憩的黑鸟。
“飞了两只白毛鸟进来,你且去,处理掉。”
顾浩然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他盯着远处的猎物已久,即将俯冲而下,对其进行扑杀。
“遵命,大少主。”
……
城主府。
夜空中不见星星,月亮也躲了起来。
小雪簌簌地下着,主屋外的水塘时不时传出几声喇蛙的鸣叫。
“宁儿!”
澜宁儿从三杰宅子回来,刚偷摸溜进府,就被城主和大夫人逮个正着。
“爹……爹,娘亲……
你们今晚又不休息呀。”
城主带着轻微的责备,道:“宁儿啊,你看看你,好好一个大家闺秀,成天往外跑……”
“好啦成哥,跟宁儿说正事。”
城主大夫人挽着宁儿进屋。
她年轻的身影与女儿并肩而行,两人宛如一对姐妹花。
一踏入主屋,宁儿就被墙上的景象惊得愣住——
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城中各大世族适龄少年的画像。
城主像在推销商品般逐一为宁儿讲解墙上肖像。
“宁儿来瞧瞧——
城南林府大公子,比你年长两岁,筑基中期;城东万俟分家的……”
“爹爹!我现在不想嫁……”
澜宁儿打断了城主的话。
然而,城主早就预料到了似的,从桌上取来几个精细的画卷,展开在宁儿身前。
城主一本正经地说道:
“不嫁的话,也可以娶啊,那府的七小姐……”
“娘亲!你听听!
爹爹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呀!”
澜宁儿感到既震惊又好笑,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。
她扭了扭身子,语气里带着几分向母亲告状的意味。
当宁儿转头望来的瞬间,城主大夫人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掩藏了空洞之感,即刻宠溺般回应道:
“哎——宁儿,
咱二老只是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,其实……
也不是那么心急你嫁娶,要是你有了心仪的人呐,也早些跟娘亲说说。”
宁儿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,轻轻摇了摇头。
城主眉峰一沉,倏然敛去笑意。
“你成天往那什么三杰铺子里跑,除了徐首席,剩下两个都是不靠谱的!”
城主原本亲切的话语变得格外严厉。
“顾家老家主重伤闭关,家主失踪,太上爷畏手畏脚,四太爷伤风败俗……
小辈也好不到哪去!”
城主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,压抑许久的怒气似乎在这一刻全爆发出来,听得澜宁儿根本不敢插话。
“顾宇不知天高地厚,背地里得罪了多少人!
顾江涛净瞎折腾,
顾金金心高气傲,
顾庆生心胸狭隘,
顾康乐软弱无能!”
城主几乎想把顾家主家的人挨个骂一遍。
“乌泱泱一堆人,也就顾浩然一介后辈能抗事!
但顾浩然那臭脾气……
顾家情况多糟啊,你还去他们那儿滩浑水!”
“刘小六更别提!
完全上不得台面,破乞丐一个!
要不是顾宇捞他,他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乞讨呢!”
城主怒发冲冠,噼里啪啦地吼了一大堆,骂完便瘫坐在一旁大口喘息,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。
宁儿静静地等父亲缓和一阵子,才缓缓开口道:
“您觉得顾宇和小六不靠谱,岂不是怀疑徐首席的眼光。”
“不是这个理!
徐首席就算是跟着两粒老鼠屎,它们本身也不是什么好屎,而是屎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!”
澜宁儿听父亲这般粗鄙的比喻,啼笑皆非。
但沉思细想一番,排除父亲的主观看法,顾家眼下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。
“爹爹,您不是教导我:
观人不可看表层,看事不可观一面。
或许,顾宇正是破局的关键,因此才牵动了当下的利益格局?
或许,小六有难言之隐?”
面对父亲的怒火,宁儿并未因此不悦,反而亲切地笑了笑,说话语调依然柔和。
“哎呀,女儿已经长大啦,是是非非,起码能看个大概,您老别太担心,而且——
两个辟谷,拉着一个炼气期熬夜,很不道德哦。”
城主大夫人搂着宁儿的胳膊,像安慰闺蜜般轻声哄道:
“你爹就是瞎操心,别听他的,乖宝贝,快去睡觉吧。”
澜宁儿笑吟吟地向父母亲道安后,便回房去了。
宁儿一走,城主大夫人就像是被抽离了魂魄,躯体僵直地钉在玄关阴影里,面容呆滞,眼眶里亦毫无神采。
城主看着满屋的画像,极深地叹下一口气。
……
“废物!连个炼气期都杀不掉!”
年轻女子怒不可遏,仿佛嘴里要喷出火来。
“昨日不知什么胆大包天的人,杀了曜洲小皇帝身边的傀羽,现在城里已经戒严,再下手,我们就暴露了。”
老者并没有因为女人的斥责而愤懑,他冷漠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凶光。
“那你打算怎么杀她!”
“澜二小姐不要急,我既然接了令,一定会把雇主的事办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