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兰君那时初经变故,正需慰藉。
曾来又是恰逢年少,血气方刚。
两人相依相伴,天长日久难免生出情愫,最终在一个雨夜,两人克服了心中隔阂,越过了最终那道雷池。
本来故事到这里,应该是十分圆满。
可谁料想后来北雁府与漠北匈奴局势突变,朝廷就地征兵,要出关攻打匈奴。
那时马兰君已经怀有身孕。
可曾来却仍是上了战场。
他舍下妻儿不顾。
在关外屯兵数年。
而那些年里,就只有马兰君独自拉扯着女儿马俊,靠着隔壁邻居时常接济,赖以度日。
那邻居家中育有一对女儿。
比马俊年龄稍小几岁。
便是如今的温如意,温如玉两姐妹!
马兰君诞下女儿后疏于修养,以至于落下了病根,常伴有血崩的毛病。
这也导致她身体一直不好,几乎常年卧病在床。
年幼时的马俊那时便承起了家庭的重担。
为了不让人欺负自己,她刻意用刀割短了自己的头发,只是以男子面目示人,常在街上为人做些杂工,出些苦力,换几文钱为母亲买药治病。
只可惜任凭她如何努力。
终究没有救下母亲。
在她十一岁那年,母亲病逝。
马俊拒绝了邻居的收养,毅然决然去了县城,成为了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棍夫。
所有棍夫当中,她的棍子最粗糙,最简陋。
就是一截别人不要的边角料。
可她却又是所有棍夫当中最骁勇,最亡命,平日里处处冲锋在前的一个。
几次闹事她险些被人当街打死。
但这些经历比起她小时候吃过的苦简直不值一提。
别人当棍夫是为了赚钱享乐。
她当棍夫却只是为了活下去。
那时她对曾来的恨意还没有那么强烈。
因为她一直以为曾来死了!
直至三年前的一天,她回到乡下给母亲上坟,却见曾来跪在母亲的坟前,哭着忏悔。
从那时起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还活着。
就是这个男人闯进了母亲的生活。
最终又拂袖而去。
自己和母亲这么多年吃过的苦全都是因他而起,全都是拜他所赐。
可是这个负心汉却还有脸在母亲的坟前哭着忏悔,还想认下自己这个女儿?
马俊强忍着恶心,与他一道给母亲上了坟,随后便径直离开了牛头坳,并未与其相认。
虽然后来曾来也通过许多渠道联络过她,希望能够与她父女相认,化解当年的那些误解。
却也被马俊全部推脱,不想与他产生任何联系!
说到这里,马俊已经红了眼眶。
“其实为了报复他,我也做了许多事情,你可能还不知道吧?之前失窃的那批军粮,就是我带人抢的!”
马俊说到这里,表情逐渐变得阴郁下来:“我想要报复他,我想让他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痛苦,哪怕是要我搭上这条性命,只要能够让他后悔,我都不在意!”
“但是不管我闹出多大的事情,最后总能安然无恙,我知道这是他在弥补他的亏欠,这是他在背后默默帮我,可他越是这样,我就越是恨他,恨他当年抛下我娘,恨他现在又来找我,我宁愿他已经死在了漠北,也不想做他的女儿,我就是要踩在他的头上,让他失去所有!”
马俊的心理,方建能够理解。
任凭是谁遇到这样的变故。
恐怕都会变得和她一样偏激!
同时他也明白了曾来为何会有两副面孔。
明白了曾来为何要雇佣乞丐截杀自己。
为何要设计坑害全城的乞丐,让他们沦为众矢之的。
他所做的这一切,只是想要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卸到那些盘踞在县城的乞丐们的身上。
借官府之手除掉这些乞丐。
借此掩盖马俊犯下的所有罪责。
这就是他作为父亲,能够给女儿提供的保护。
至于自己,可能原本并不是他的目标。
只是凑巧步入了这个环节。
才成为了对方牺牲的对象!
想到此处,一切均已明了。
方建微微颔首,语气凝重的说道:“这个忙,我帮你!”
马俊闻言,顿觉有些惊喜:“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
他伸手拭去泪痕,声音哽咽着说道:“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帮他阻止我呢!”
“就算他是我大哥,我也必须选择帮你,谁让你是我大侄女呢!”
见马俊情绪激动,哭的梨花带雨。
方建生怕她会牵动病情,于是赶忙插科打诨,希望马俊能够缓解情绪。
谁料想听完了方建的话后,马俊却是秀眉微蹙:“不是已经说了不许提这事了吗?你要是再提,我可就要打你了……”
两人坐在远处有说有笑。
院中忙碌的一众棍夫如今却是如遭雷击。
一名壮汉喃喃自语道:“难怪俊哥之前从不去勾栏喝花酒,他,他该不会是喜好龙阳吧……”
吴明,牛二折返回军营。
恰好与在林间抛尸的曾来擦身而过。
牛二并未注意到曾来的存在,只是自顾自的对吴明说道:“那个马俊怎么和建哥走的那么近?而且就凭他那细胳膊细腿还想做猎先锋,做梦去吧!”
吴明闻言,摇头说道:“我看未必是他想做猎先锋,怕不是想要借此机会迫使建哥报名,好能想办法给北雁府的棍夫们扶正名誉!”
“不管他是什么目的,我都没看好他,你看他生的细皮嫩肉的,哪有一点男人的样子,看样子我明天还是应该劝劝建哥,不能让他和马俊走的太近,棍夫毕竟是棍夫,都是下九流的货色,可别给建哥拐带坏了……”
两人说话的同时,恰好与屏气凝神,藏匿自身的曾来擦肩而过。
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
听得女儿竟然要报名竞争猎先锋。
曾来的心脏都险些漏跳了半拍。
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。
曾来暗暗攥紧拳头,决心要说服方建代替女儿出赛。
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包,用铲子从一旁铲了些草皮盖在上面,确系没人能够发现发现方建辉尸体以后,他这才偷偷摸摸出了树林。
入夜时分。
武云岭带着学徒们纷纷离开,约定明日再来。
方建也给棍夫们拿了许多银两,让他们前去寻欢买醉。
马俊拗不过众人,再加上她毕竟是女儿身,留在方家也有不便,于是便随着一众棍夫喝酒去了。
温如玉去了松子坡温如意的家里。
家中只有方建一人,坐在院里摆弄着他从军营领来的那张猎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