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所谓的诅咒,隐三不禁对村民口中那即将到来的祭祀,愈发好奇起来。
这天,夜幕还未退却,整个村子便点着烛火忙碌了起来。这会儿,天才有朦胧光亮,便已有三三两两的村民,陆陆续续地朝着村头的一处高地赶去。在那里,有村民们早就搭建好的祭台。
“难道是祭祀要开始了?”隐三压低声音,朝着身边的暗卫问道,暗卫不确定地摇了摇头。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,默契地动身,小心翼翼跟在村民们不远处。
随着他们渐渐靠近高地,只见那祭台在晨雾中隐隐浮现。祭台整体由打磨的光亮的原木搭成,四周垂挂许多色彩斑斓、画着神秘符文的布条。祭台四角则挂着一些刻着模糊纹路的陈旧铜铃,铜铃上锈迹斑斑,似乎承载着许多岁月的风霜。偶有微风拂过,铜铃发出“叮叮当当”脆响,这声音直直穿透寂静晨雾,让人无端心跳起伏,心生不安。
祭台的正中央,则摆放着一座精美的太阳雕塑,那雕塑周身刻满了代表火焰的纹路,似乎在努力模拟着太阳燃烧的状态。雕塑周边摆放着一圈只有金、红两色鲜花。在鲜花的间隙里,还放置着许多小小的铜镜,每个铜镜角度似乎都有着严格的要求。
祭台的左右两侧,分别摆放着一个造型诡谲的器皿,其上严严实实地盖着黑布,叫人无法知晓其究竟内盛何物。只是见那底部小孔中,有源源不断的鲜红液体在慢慢滴落。
村民们神情肃穆,手持陶碗,毕恭毕敬地守在一旁,依次将流出的液体接住。而后他们又迈着细碎而谨慎的步伐,依次将盛满液体的陶碗,摆放在祭台边缘特定的位置。
不过片刻,祭台边缘便摆满了陶碗。浓稠的红色液体在碗中微微晃动,散发出令人几欲作呕的腥味。一阵风拂过,藏于暗处隐三和暗卫皆忍不住皱眉,“是血腥味!”
二人心中满是疑惑,“太阳不应该是代表光明、温暖与希望吗?为何这场祭祀会需要如此多的鲜血?”
随着时间推移,太阳缓缓升起,日出的红光率先洒落在这片高地。当这抹红光触及那些盛满鲜血的陶碗,以及鲜花周边的铜镜时,祭台出现了一幕奇异的画面。
鲜血的殷红、日出的红黄光,在镜子奇妙角度的折射下,彼此相互交缠。在祭台中央交织出奇幻光影,就像是太阳与祭台跨越了无形的界限,正低声对话,诉说着不为人知的隐秘。
隐三和暗卫目睹这诡异场景,心中惊骇万分,却又默契地强行按下情绪,继续隐匿在一丛灌木之后。目光紧紧锁定现场,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。
没过多久,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,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通道。一位身着五彩黑袍、头戴奇异面具的老者,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,缓缓步入众人视野。
村民们望向老者的眼神里,满是敬畏与尊崇,不少人甚至微微躬身,不敢直视老者的身影。从他们谦卑的姿态中,不难看出老者在这村子里拥有极高的地位。
“那位应该就是村民所说的族长了。”隐三低声对暗卫说道。
老者手持着一根顶端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法杖,缓缓走上祭台。登上祭台后,他仔细地扫视着祭台的每一处细节。确认祭台无误后,又将目光转向那两个器皿看了许久。然后他才微微点了点头,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颇为满意。
随后,他站定在祭台中央,将法杖重重顿地,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。刹那间,原本交头接耳的村民们瞬间安静下来,全场一片死寂,只听得见微风拂过铜铃发出的“叮叮当当”声。他双手高举法杖,口中念念有词,声音低沉而晦涩,仿佛是从古老的深渊传来的咒语。
伴随着这低沉的念诵声,两位年轻力壮的村民,迈着沉稳的步伐,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火鼎登上祭台。火鼎之中,柴火正剧烈燃烧,熊熊火焰在晨风中肆意跃动,犹如一头张牙舞爪的凶猛巨兽,不断吞吐着火舌。
没过多久,老者便结束了念诵。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投向天空,似要从那片广阔苍穹中寻觅到某种指示。紧接着,他又伸出手,掐算了起来。片刻后,他面色严肃,低沉着声音说道:“时辰已到,点圣火!”
说罢,他伸手拿起一根绘制着符文的木棍,将其探入火鼎。待木棍顶端便燃起明亮火焰后,他手持着燃烧的木棍,神色庄严地朝着神秘的器皿方向走去。
隐三和暗卫紧紧盯着老者动作,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。当老者靠近其中一个器皿,轻轻揭开上面覆盖着的黑布时,二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只见器皿里,赫然装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童,僵硬的身体摆着怪异的姿势,他双眼空紧闭,四肢腕处一片血红,显然是早被放干了鲜血,没了气息。
“这……这简直是丧心病狂!”隐三低声怒骂道,紧握着双拳微微颤抖。暗卫也是一脸怒容,但他们深知此刻不能冲动,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愤怒继续观察。
老者却并未在意旁人的反应,他将燃烧的木棍,缓缓靠近器皿盛放助燃物的地方。爆燃的火焰瞬间吞噬整个器皿,伴着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,一股刺鼻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原来,这便是他们所谓的特殊圣火燃料……
许是在诅咒的阴霾下煎熬得太久,又或许是对能重获健康体魄太过渴望。以至于面对眼前这残忍至极的一幕,村民们竟能视若无睹。不仅如此,他们的叩拜随着“圣火”的燃烧,反而愈发的虔诚。
他们坚信,只要神接纳了此次族长特地准备的健康婴孩,神就能将他们从诅咒中解救出来,赐还他们健康聪慧的后代。让他们这本就艰难保全的族人血脉得以延续,让整个族群重焕生机。
不仅他们,就连他们的族长——玄清,亦是这般想法。待祭祀流程全部结束,玄清迈着虚浮的步子缓缓走下祭台,而后颤抖着双手,摘下了脸上那具用于祭祀的面具。刹那间,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暴露无遗,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摇摇欲坠。
他踉跄着走到一处空地,不顾地上的诸多碎石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。眼神中满是悲戚,他双手合十,举过头顶,对着天空喃喃祈求:“神啊,我们已在诅咒的阴影下煎熬太久,孩子们生来便承受苦难,族人的未来如风中残烛。”玄清的声音带着哭腔,在风中颤抖,“求您大发慈悲,驱散这笼罩我们的阴霾,赐还我们安宁的生活,让族中孩童能健康成长,让我族血脉得以延续。若您能听到我的祈求,就请展现神迹,再救救我们吧……”
村民们见状,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。一时间,呜呜咽咽的祈求声,在这片旷野中响成一片。可回应他们的,却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,和远处山林中传来的几声鸟啼,显得格外凄凉。
(可悲的是:他们并不知道,这所谓的诅咒,不过是他们“画地为牢”的产物罢了…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