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宴礼脑袋一片空白。
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眨眼的瞬间,南昭就仿若一只蝴蝶飞扑出去,他差点再一次亲眼见证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。
救了那个孩子后,南昭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妥,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幼崽遇到危险。
即便再来一次,她还是会选择冲出去救人。
当然,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有把握全身而退。
然而南昭的有把握在季宴礼看来却是她随时可以抛弃自己的证明。
当天从季氏企业大楼回到玫瑰庄园后,季宴礼就守着南昭没再出过门。
连带着,南昭也不可以再离开玫瑰庄园,两人心照不宣在庄园单独相处了一周。
在这期间,两人就像从前那样定点吃饭,定点睡觉,
闲暇时间里南昭会带着画布在玫瑰园专心作画,季宴礼就坐在凉亭内边办公边陪着她,可谓做到了寸步不离。
这样平静中带着些诡异的日子终断在一个夜很深的雨夜。
季宴礼的病毫无征兆发作,昏迷中被送往医院的时候还紧紧拉着南昭的手,
嘴里一会喊“母亲”,一会喊“昭昭”,整个人似乎深陷噩梦里。
最控制不住的时候指甲掐破了南昭手上细嫩的肌肤,
南昭被掐疼了也一声不吭,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季宴礼身上,甚至没发觉自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。
到医院以后,季宴礼的主治医生吩咐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,
药物作用下季宴礼不再挣扎着要发疯,最终抓着南昭的手沉沉睡去。
睡梦中,他又回到了母亲自杀那天。
母亲一遍遍地从楼上坠下,被摔得烂成一片,狰狞可怕的面容一遍遍出现在他眼前,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,让他的心态变得岌岌可危。
让季宴礼最终崩溃的,是梦中出现的南昭。
他又回到了南昭救人那天,不同的是,南昭并没有活下来,
她被货车狠狠撞飞出去,在他怀里咽气前还在说“季宴礼,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!”
“季宴礼,我后悔了,我不该答应和你在一起,从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。”
“季宴礼,你根本不配我爱你,你是个魔鬼!是神经病!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和一个神经病结婚!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无比恶心!”
“我要离开你!还我自由!我要自由!”
季宴礼抱着面目狰狞的“南昭”,他的怀里染满了“南昭”的血,
视觉听觉刺激下,他那根原本就脆弱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边缘。
他一直告诉自己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。
他的昭昭很爱他,昭昭不可能会对他说这些无情的话。
可在这场梦里,季宴礼主导不了一切,甚至是他自己的思维。
彻底失去所有理智前,梦中忽然响起女孩清冷微凉的声音,她在说:“阿宴。”
“阿宴,到我这里来。”
少女声音响起的那一刻,季宴礼身上所有压力通通消失不见,他怀里那个快要咽气的“南昭”也不知去了哪里。
他向前看,充血的凤眼盯着那片雾气,从里面缓步走出来一个女孩,她冷脸望着季宴礼身后,厉声呵斥:
“滚开,离季宴礼远点,再有一次我一定撕碎你。”
染血的“南昭”出现在季宴礼身后,她深深望了眼远处的南昭,鬼眼里满是忌惮与害怕。
不是说神女已经失去了神力吗?可她为什么还能进入鬼怪创造的梦境里?
可惜了这求之不易的机会,它原本可以杀死季宴礼的......
不甘心地看了眼季宴礼,鬼怪化成一团黑烟消失在原地。
它一消失,整个梦境自然也随之崩塌。
季宴礼仍站在原地,任由黑暗将他双腿吞噬,黑压压的凤眼丝毫也不离开远处的南昭。
这一瞬间,他存了死志。
不排除鬼怪创造出的梦境对他心智的影响,但更多源自他内心的害怕。
和南昭一起待在庄园的这些天里,即便南昭默契的没有说出口,却也明白季宴礼将她囚禁起来这个事实。
季宴礼度过的每一天都在害怕。
害怕哪一天南昭厌倦了失去自由的生活会对他说想要自由,想要离开他身边。
亦或是用那双极美的眼睛满眼厌恶看着他,对他说讨厌他极强的占有欲,已经不再喜欢他了。
无论是哪一种,对季宴礼来说都比凌迟处死还要痛彻心扉。
如若有一天真的会发生,那不如现在就无声无息死去,最起码在这一刻南昭是爱他的。
拥抱南昭对他的爱死去,也算他短暂拥有过南昭的真心吧?
意识混沌前,有一双温暖的手忽然牵住季宴礼,独属于南昭身上的冷香扑面而来,南昭紧紧抱住了即将落入黑暗的他。
“阿宴,抱抱我好吗?”
仅仅这一句,季宴礼意识瞬间回笼,他手臂环抱住南昭细腰,神情眷恋的把脸埋在她脖颈,低低应了声:“好。”
再有意识时,季宴礼发现自己身处在熟悉的病房里。
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,他垂眼看去,南昭握着他的手,身体伏在病床边睡得很不安稳。
他手指微微动了下,浅眠的南昭也随之被惊醒。
看到季宴礼醒来,她疲惫的美目泛起一丝光亮,未语泪先流,
“阿宴,你吓死我了。”
瘦弱的脊背微微颤抖,此时南昭看上去脆弱而无助。
“对不起......”
除了道歉的话,季宴礼什么都不敢说。
他怕南昭提起被他关在庄园的那段时光,他无法对南昭说其实自己囚禁了她。
美人微微欠身,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季宴礼额间,南昭认真盯着他眼睛,红唇轻轻弯起,
“阿宴,这世上说喜欢我的人很多,可真正爱我的唯有你一个,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,如果你死了,我也绝不会独活在世上,是生是死,我都陪着你好不好?”
那双满是死寂,黑压压的凤眼中,似乎有什么被瞬间点亮。
季宴礼阖了阖眼,忍住酸涩感,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:“昭昭,我只是......很怕你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