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苏苏双手拢裙坐下，正视他，语气有点急：“你应该同意，方城律师是汉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律师，只要你配合，一定能帮到你。你涉及的案件证据不足，不一定能构成起诉，就算起诉了，当年你未成年，只要咬死不知情，也不会一辈子老死在这里。”
她显然是真急了，语速不自觉地快了几分。贴身的西装微敞，白色衬衫紧贴身形，胸口随呼吸微微起伏，弧度分明又克制。
“苏苏，你变了。”沉澍唇际浮起一抹笑，与他眼里的星星辉映，很好看。
白苏苏挪开视线：“什么？”
“曾经你为了报仇，致力于找到证据把我送到七里庄，而现在，我已经穿上了囚衣，你应该很开心才是，怎么会想到聘请名律师？”
沉澍不太想提起那段经历，因为即便是当时，他也没有一天因白苏苏入狱而有过一丝愉悦。还记得当时他刚醒来，听说白苏苏的事，内心无数次天人交战：既然白建成投海自尽了，那么他的掌上明珠应该代他受过。
最终，仇恨小人被打败了，还为放她出来找了许多理由，比如慢慢折磨。
当他发现白建成假死，他曾为可以正大光明爱她而短暂愉悦过，只不过，这份愉悦终是被那场荒唐的订婚打碎。
此刻，看着喜欢的人为他的生死奔波，他满心愉悦，要不是在这个到处都是摄像头的地方，他早就克制不住抱起她。
“提那些干什么？你要是真的做过那些坏事，我才不管你。”白苏苏拧眉说。
“那你就当我真的做过吧，听话，不要管。我答应你，过年前就出去，好吗？”沉澍声音轻轻的，似羽般拂过她的耳际，她的耳尖一下就红了。
白苏苏的双手指头快被自己绞出花来，吭哧瘪肚道：“你跟我保证干什么？律师又不是我雇的。”
“刚才方律师不是说……”
“是沉夫人，她不方便出面，你别瞎感动，我就是一个跑腿的。”
这倒是沉澍万万没有想到的，在他印象中，只有在他五岁回归沉家之前，母亲才有母亲的样子。后来，尤其是他十四岁那年死里逃生，坐着收破烂的车子，再次回到沉家之后，母亲对他只有冷漠和严厉，甚至斥责他“就这么回来，也不知道打车”。
他噗嗤笑了，眼睛里有泪：“无所谓，我看看你，就很好了，早点回去吧。”
“委托书你真的不签吗？”白苏苏问。
“确实不需要。”沉澍说。
女孩贝齿咬着下唇，指尖下意识地拧着西装裙侧摆，像是在把所有情绪都掐进细微的褶皱里，眼神倔强又隐忍……
他示弱似的说：“这样吧，如果你真的想帮我，可以与方律师一起拖延证据的收集，尽量不开庭审理。”
“你都说不需要了……”
“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们，如果可以拖延，我就有更多的时间。”沉澍眼睛里都是星星，看得白苏苏心里发毛。
“那，土地的事真的跟我父亲有关？”白苏苏问。
沉澍思索片刻，点点头：“苏苏，你还恨我吗？”
这个“恨”并没有具体的所指，但是白苏苏知道他说的是害死白建成的恨。曾经，她只是恨他夺走了她亲爱的父亲，而现在，父亲的形象在她这里变成虚影，那些恨有些没来由。
白苏苏眼神飘忽：“你出来后，我再告诉你……”
她想问更多，狱警进来了。
“时间到了。”
白苏苏站起来，看着沉澍被狱警护送离开。
“白小姐？”
门口另一个方向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堆里，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朝着白苏苏走过来。
“还真是你啊！你怎么会来这里？”路耀小跑着迎上来，惊喜地笑开了，一张年轻英气的脸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微微泛红。他的手还没抬起来，却像是突然意识到身边的同事在看，语气一收，强作镇定，“你找谁？需要我帮忙吗？”
白苏苏礼貌笑道：“路警官，好巧啊。没事，我事情办完了，正打算离开。”
路耀说：“真的很巧！我刚被调到汉京，来这里办个交接，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你了……”
他说着笑了笑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你不是说过，等我来了汉京，请我吃饭吗？择日不如撞日，就今天吧，我去跟同事们说一声。”
“我……”没等白苏苏回答，他小跑着回去。
白苏苏蹙眉，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路警官这么没礼貌呢。
正想着，她又看到已经往羁押区去的沉澍三人没走到走廊出口，却又朝这边折返。
沉澍身旁的狱警下意识扯了他一把，但他整个人如磐石般沉稳，一点没动。
“你别乱动！”狱警提高声音，却又不敢太引人注意，这个人背景厉害，他们整个拘留所都不敢怠慢。
沉澍沉声说了句：“我再跟她说两句话。”
狱警当然不答应，但是他们两个人却按不住一个囚犯，只能尝试拿出对讲机，准备上报。
几人看似默契地僵持，实则暗自较量。沉澍并没有发力，却硬生生靠着气势和步伐节奏，将两名狱警“带”到白苏苏身边。
沉澍脚步沉稳地朝白苏苏那边迈了过去，手腕上的银色链条咔哒作响。
“他是谁？”
走到她面前的那一瞬，他稍稍低头，低声、克制发问。
“你怎么又回来了？”白苏苏不明所以，注意到他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，咬住嘴唇想指责他。
“平原县认识的一个警察，怎么了？”
沉澍大老远听到其他男人叫白苏苏名字，还逼她请客吃饭，这行为实在令人气恼。但现在看着女孩的关注点在他手腕上，沉澍心里舒服点了。
路耀已然再次出现在白苏苏面前，“白小姐，咱们走吧？”
“路警官，是吗？”沉澍抬眸斜睇他。
“是，你也与白小姐认识？不过你是这里的……”路耀指着他身上的囚衣，已经明白白苏苏来这里做什么。
沉澍打断他，笑着说话，语气却疏离：“既然你是苏苏的朋友，那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答应你们去吃饭叙旧。”
转眼温柔对着白苏苏又说：“苏苏，你带路警官去来喜楼好好吃个晚饭，我给你的卡不限额度。”
“哦。”白苏苏很纳闷，他都进这里了，还要管她跟路警官去哪里吃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