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厢的空气里飘浮着定型喷雾的香味,皮鞋尖一下下的,地板上发出催促的杂音。
“白小姐,虽然我没你这么年轻,但是以后你跟了我,我一定不会亏待你,汉京电视台里你相中哪个职位,我来安排。”
男人边说边将肥头大耳往前凑。
白苏苏嘴角不自觉下撇,她真的怀疑汪文丽是不是她亲妈。
哪个亲妈会给自己二十岁的女儿,介绍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!
男人笑得很慈祥,厚厚的皮肤堆起一条条褶子,头顶锃光瓦亮,周围一圈为数不多的头发被发油定了型,整齐贴在后脑勺上。
没等她回答,男人继续说:“白小姐,你进来十分钟,除了刚开始的打招呼,没有再说话,如果你对我满意,就点点头,我让司机去接白夫人,咱们一起吃个饭。”
白苏苏像被隔空电到似的,身体猛地往后靠,椅子失去重心往后倒,但听“啊——”的一声,人连同椅子一起倒在地上。
“哎呀,白小姐你别那么激动。”随着一声疾呼,男人的肥厚嘴唇近在咫尺,赤裸裸的眼神朝椅子边看去。
白苏苏忙把双腿夹紧,慢慢把腿落在地上,只用眼角快速看了眼男人又赶紧挪开,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警惕和嫌恶,还没站稳。
男人那只手就搭在她的膝盖上,色眯眯地看着她。
白苏苏顾不上去思考,攥紧拳头,但听包厢门“呼啦”一声。
三个男人走进来。
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西服,搭配白色衬衣和红色领带,西服左驳头处别着一枚检徽,十分显眼。
其中一位掏出工作证,眼神在地上男女亲密的姿势上停下:
“汉京检察厅,我叫沉澍,据查骆文韬等人涉嫌职务罪,请配合调查。”
男人来不及辩解,就被带了出去。
白苏苏早已穿戴整齐,抬手落地间尽量降低存在感,蹑手蹑脚往外走。
沉澍出声叫住:“站住。”
白苏苏假装没听到,慌乱间就差临门一脚就出去了。
沉澍按住她扣在门框上的手,环视屋子一圈,“我们有理由怀疑这里刚才进行非法交易。”
“你误会了,我只是来……应聘。”白苏苏犹豫了下没有说相亲。
沉澍走近她,目光在她敞开的衣襟上流转,“在这么高档的地方,除了你们两个没有其他人,现在都这样应聘?”
“我……”白苏苏大脑疯狂运转,也想不出其他借口来。
“清者自清,不是吗?”他说话时,面上没有一丝表情,那双漆黑凌厉的眸子盯着人看时,让人没话反驳。
这话没毛病。
她歪着脑袋想了下,抬起下巴大步流星走前面,顺便说:“走吧。”
去就去吧,左右不用她出手,这场荒唐的相亲就结束了。
她不用发愁跟汪文丽怎么交代了。
第一次来到检察厅这种连空气都透着威严的地方,白苏苏大气都不敢出,被人带到询问室,那份紧张感消失了,她就打起瞌睡来了。
这些天白家的龙胜集团破产,连包包都被拿走清算。白家早年间是从外地迁到汉京,并没有什么亲戚,往日的商界好友在这个时候也都闭门。
她和汪文丽把稍微值钱的衣服卖了些,凑了凑勉强在墓园给父亲白建成买了块墓地,棺内放了些父亲生前的衣物,当做衣冠冢。
这件事之后,汪文丽又马不停蹄要她去相亲,还说什么女孩家的最终不过嫁人,此时嫁人正好,只要有钱,其他条件都无所谓。
她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中,没力气反驳母亲,只答应过来看看。
结果,就相到了检察厅。
真是呵呵了。
她趴在询问室的椭圆形桌子上酣然入睡,黑色的长发散落在桌子两侧。
另一个房间的监控屏前,沉澍站在书记员吴阿详身后,听他汇报情况:“白家千金白苏苏,今年大三,刚二十岁,白建成的掌上明珠。从高中毕业后一直住在半月小山的山腰别墅,除了大学里各科老师每天按时上门一对一授课,还有其他仪态插花老师之类的,真正被养在深闺。”
沉澍看着询问室监控画面里呼呼大睡的女孩,目光深邃。
前段时间,龙胜集团工程塌方,损失惨重,监督局深入调查有些意外发现,这些发现是沉澍运筹帷幄几个月故意暴露,本来借着这些发现,他再把多年搜集的证据一并投递上去,判白建成个死刑不成问题,结果,没想到,白建成连夜出境半路遭到拦截,为了躲避他们,驱车开入海中。
隔日,白家宣告白建成身死,继而破产公告发出来。
这结局算是便宜他了。
沉澍垂下的手不动声色攥起来,眼底翻涌着恨意。
“她也挺可怜的,出了深闺,就遇到骆文韬这样的人渣。”吴阿详感慨了句,言归正传道,“对了,骆文韬专挑无足轻重的交代,咱们手里的证据也不够,十二小时后就得放人,怎么办?”
沉澍指着面前的包厢监控画面说:“监控里,她从进门说了一句话,之后就没再说话,我怀疑他们之间存在交易,这个女孩我得好好盘问。”
沉澍转身出去。
询问室里,沉澍坐在女孩对面,指节在桌面上扣了扣,对方没有察觉,只是脑袋换了个方向,继续睡。
“白苏苏。”
“干嘛?”白苏苏抬起一半的脸,眼睛眯条缝,又要趴下睡。
“你为了一个实习岗位,勾引骆文韬。”沉澍吐字清晰,带着凉飕飕的讽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