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潭州列车提醒您,南华大学,到了,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。”
易安这才苏醒过来,并没有什么随身物品,只身一人下了车。
出了地铁站后,那片占地面积巨大的建筑群便随之映入眼帘,一整座山、一整片湖,包括山顶上那座历史有名的南华书院,乃至于这块地的产权,都是归属这座大学的。
南华大学,能与首都大学齐名的顶尖学府,无数学子的圆梦之地,谈易安很荣幸,考入了南华大学,
隔壁的潭州工程学院,土木管理系,工程造价专业。
倒也不能算隔壁,因为南华大学的校区大体呈现出一个“凹”字形,聪明的小伙伴已经猜出来了,潭州工程学院便是缺出来的那一块。
这得叫瓮中之鳖。
至于自己为什么选这破学校,还真是因为离南华大学足够近,更准确来说,是因为自己的发小在南华大学,既然不能考入同一所大学,那么地理上近一些也是好的。沾他的光,自己也能轻而易举的混入南华大学里,常常薅南大免费的羊毛。
可现在显然不是进南大薅羊毛的时候,原因么……自然也显而易见。
“唉……这副身体,该去干嘛呢……连宿舍都回不去。”
易安站在小湖边,身体半倚靠在石栏杆上,单手托腮,看着偶尔跃出水面的沉鳞,好羡慕快乐的鱼儿们,每天都有免费的面包片可以吃,不像自己,满腹愁肠,每天都在为钱的事情发愁。
显而易见的,住院需要钱,人身意外险顶多只赔付医药费,不包括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成本,而且自己并不是在“校园”这个规定范围内,本身还是违反宵禁出来工作。无缝的蛋都能钻出缝来,更何况是有缝的蛋。
总之,不论是保险公司还是校方,都会想尽理由来找岔子,拒绝赔付、推卸责任,人么,不都是这样,易安已经见到了无数,她早就习惯了将一切主动权都抓在自己手上,而非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虚无缥缈的“良心”上。
可以肯定的是,自己返校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,“八大金刚”一定会想尽办法找自己的岔子,而最令人寒心的是,自己所谓的监护人,白培霞,并不会站在自己这一方,她甚至十分乐意看到自己吃瘪的样子。
想到这里,易安眼前便浮现出对方可恶的脸,顿时感到一阵恼火,反而有了无穷无尽活下去的动力。
可紧接着,雨疏那可爱的小脸蛋也浮现了出来,易安面色又不禁重新归于柔和。
爱与恨,简单的两个字,便是她活下去的全部。
易安拿出手机,反复思考了无数次,甚至几度都已经按出了雨疏的电话,但在拨通之前又再度挂断。
易安很想再听到雨疏那软乎乎的声音,在这个重要的日子,自己不在她身边本就已经是巨大的亏欠了,现在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达。
“算了……还是发则消息吧。”
没办法,易安只能不断的发表情包与颜文字,来弥补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。好在雨疏说学校有节目,班主任就在她边上,今天过得很开心,易安这才放心,还好自己的噩耗还没传到她耳朵里,自己就已经醒过来了。
可就当易安才刚刚放下担忧时,雨疏却发来了一条语音,那可爱的声音随之传来:
“哥哥,你的银行卡好像付不了钱了哦,要不是晴天姐姐在,雨疏今天都没钱吃饭 (??v?v??) ”
易安瞬间感觉天都塌了,一通查询后才发现,账单上赫然写着:
医疗应付款:-6901.84 银行卡余额:4721
因信用卡余额不足,本次扣费项目暂缓,但将暂时冻结本账户的转出功能,如需解冻,请致电xxx,或转人工服务。
易安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。
世间不幸之最,是人没了,钱却没花完,易安觉得还得加上一条:人活过来了,钱却没了。
“我!的!钱!啊! ??o·(? ??????????? )?o·? ”易安哭得那叫一个“梨花带雨”。
自己吃不上饭挨饿也就算了,雨疏这个年纪,挨一顿饿都是罪过啊!自己以前的身体之所以长得又矮又瘦、蔫了吧唧的,就是因为长身体的时候经常有一顿没一顿。
“可恶啊!这种时候,又只能求助于单阙了么……”易安紧咬下唇,实在不好意思再问发小,当一个白吃白喝的伸手党。
可光凭自己,顶多20块钱的时薪,补上这一千多的亏空,得兼职干到何年何月!在这之前,雨疏就跟着自己一起挨饿?
殊不知,当易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,不自觉间便露出一副我见犹怜的状态时,一只镜头却缓缓对准了她。
夕阳西下,昏黄的打光本身就自带一种凄凉美,仿佛一切都在流淌、在老去,缓缓挪动的背影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,被岁月的力量压抑在模糊的影子里,而这垂垂老矣的影子的主人,却是一名含苞待放的少女。
她一席白裙、生着自然的银发,光与影、生与死的力量皆在她娇小的身躯上交织,构图中充斥着玄幻意味,但这偏偏就是现实。如此罕见的一幕,汇聚在一个罕见的人身上,被镜头永远定格。
“有人在拍你哦。”南柯默默提醒道,让易安从悲伤情绪中脱离出来。
“抱歉,这位美丽的——”端着相机的青年快步走了过来,文质彬彬的向易安打了声招呼。
通过背影判断,对方和自己年龄应该相仿,青年便直接称呼道:“这位美丽的同学,我可以给你拍张照么?”
易安缓缓转过身来,桃花般的眸子在他身上掠过,观察并分析着这位搭讪者的信息与来意。
易安在观察着对方,对方的目光也同样停留在她身上,更准确来说,是愣住了。
在见到她之前,陈珠玑只是听闻,不曾亲眼见过,可在见到她之后,那些古籍中的诗句,竟无比自然地浮现在眼前。
在她身上,陈珠玑忽然懂得了何为“冰肌自是生来瘦”,何为“千秋无绝色,悦目是佳人”,何为——
“不可以,删了吧。”
易安直接打断施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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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没等他“何为”完,对方的一句话便直接让他的心情跌入谷底。
而更令陈珠玑跌入谷底的,是“删了吧”这三个字,这意味着她一定介意自己先斩后奏的行为。
这回也的确是自己冒犯了,但美却是短暂的,许多时候,某一个画面一但看到了,便容不得半分犹豫,比如刚才的画面,现在便肯定拍不出来了。
易安之所以拒绝得如此干脆,原因也相当简单。
他端着一台哈苏。
是的,他端着一台哈苏,易安甚至能分辨出是哪个系列、哪个型号。
易安虽然不认识衣服、手表等其他奢侈品,但她却认得很多相机,因为父母还在世时便都是摄影爱好者,耳濡目染下自己自然也会有所涉猎。
摄影是典型得不能再典型得贵族爱好,稍微能出片点的相机,入门便得小几千,这还不包括镜头。而哈苏更是摄影圈中的贵族,他手上的这台,应该是最赫赫有名的那个型号,价格五万起步,上不封顶。
加之他得体的举止与彬彬有礼的态度,易安一眼便认出了他的富少身份,毕竟在这顶尖学府旁边,最不缺的便是贵公子,自己可不想和他扯上半毛钱关系。自己一个勤勤恳恳打工挣钱的小牛马,能有什么坏心思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