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杯酒下肚之后,本就心中郁闷的老丁便觉得有些上头,正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,原本他也就一斤的量,现在不到三两脑袋中就感觉有些淘淘然。
看了一眼他那倒霉模样,江德福开口问道:“上面的意见想必你已经听说了,说说吧,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?”
老丁又郁闷的往嘴里倒了一杯酒,把酒盅重重的顿在桌子上道:“我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?”
看他那副怂样子,江德福没好气的说道:“怎么办?”
“争取一下子嘛。”
老丁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说道:“怎么争取?”
说起这件事江德福就来了精神,他一直以为,当初的锲而不舍是他这辈子做出最正确的决定。
他带着些得意的说道;“怎么争取你还用我教啊,你忘了当年老子是怎么争取来的了?”
老丁抬头看着他说道:“老兄,此一时彼一时,你那是什么时候?”
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”
“咱俩这情况能相提并论吗?”
江德福带着些不屑的说道:“怎么不能比啊,不就是结婚那点儿事嘛。”
“当年上面还跟我说,军籍、老婆你选一样,结果怎么样?”
老丁无比郁闷的道:“结果你不但娶了老婆,军籍也没丢,搞到今天你还当上咱们卫戍区的司令了。”
“就是吗,你试一试,不试你怎么知道呢?”
江德福的话属实让老丁有些上头,不过想到自己身上的担子,刚涌起少许的勇气又瞬间被打压了个无影无踪。
“那万一要是不行呢?”
“上面万一要让我复原呢?”
“我这上有七八十岁的老爹老妈要供着,下有四个如狼似虎的儿子要养着,我回家怎么办?”
“你说上面万一要让我回家了,我拿什么来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?”
看老丁一点都没有担当的怂样子,江德福也不知道如何劝说了。
毕竟他说的也没错。
当年自己执意迎娶安杰的时候,身上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负担。
如今老丁有一大家子需要他养活,万一真要是复原回家的话,就那几亩地根本就不够那么多人嚼果的。
就在两个男人在餐厅中默默喝闷酒的同时,安杰的卧室中江德华正支棱着耳朵偷听着他们的谈话。
听自己二哥不断劝说老丁一定要争取自己的爱情,气的江德华直接开骂。
“真不是个东西。”
安杰好奇的问道:“谁不是东西?”
“还有谁,你的那个男人不是个东西,我的那个二哥不是个东西。”
“哪有他这么劝人的,还让他再试一试,这不是让老丁往火坑里跳吗。”
“还老战友呢,有这么坑自己老战友的吗?”
对于这件事安杰也不好多说什么,一个弄不好的话,自己夫妻可就真是里外不是人了。
送走了醉醺醺的老丁,躺在床上的江德福也很是头痛。
想到江德华刚才的发飙,安杰笑着问道:“听说你让老丁往火坑里跳?”
江德福哼了一声道:“我劝他有什么用,人家不跳,我还能推着他往下跳啊。”
安杰皱眉道:“难道老丁又不干了?”
“看样子像。”
安杰没好气的骂道:“这个老丁,什么东西。”
江德福叹了一口气,又给自己歌功颂德道:“唉,这世上有几个像我这样的,为了娶你,当年连命都可以不要了。”
提起这件事安杰也是心中甜蜜,不过嘴上还是不服输的说道:“你哪儿连命都不要了?”
见这个娘们还不领情,江德福不服的说道:“那正值生命不算命啊?”
看他那副模样,安杰连忙笑着安抚道:“好了,好了,正值生命不但算命,对你来说比生命更重要,我谢谢你,你了不起,你比老丁强”
“老子比他强多了。”
顿了顿后他继续说道:“当年你不是也要往火坑里跳呢吗,这么一看,你也比老丁那个孬货强多了。”
听江德福这么说,安杰脸上的甜蜜又多了几分。
想到自己的幸福生活,又让她生出了怜惜弱者之心。
“如果老丁真不干了,那葛美霞可怎么办?”
“合着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这又是茅台,又是好菜的商量了半宿,结果就什么都没商量出来呗?”
江德福无奈的答道:“老丁一直强调他现在的包袱太重,承担不起风险,你让我还能多说什么?”
“总不能告诉他尽管去找媳妇,大不了以后让他的老爹老娘多吃点苦吧。”
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,安杰笑着建议道:“要不你去找你大儿子问问?”
江德福皱眉道:“不是他说老丁的结婚申请一定批不下来了嘛。”
“再说了,我们都没办法的事情,他一个半大小子能有什么好办法。”
“那也不一定,他和德华那么说,只不过就是缓兵之计而已。”
“那个臭小子可是和我透过底,说是绝不能让他姑和老丁走在一起,既然他敢这么说,或许就有办法也说不定。”
“你也知道,咱儿子可是从来不说大话的。”
听她如此说,江德福撑起身子,疑惑的问道:“真的假的?”
安杰挑了挑眉道:“谁知道呢?”
“或许呢?”
听她这么说,江德福立刻就想要下床。
“你干什么去?”
“我自然要过去问问那个臭小子了。”
安杰没好气的说道:“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,你这迷迷登登的能问出什么?”
“老丁的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,等明天找个机会再问他就是了。”
江德福觉得老婆说的有道理,索性就放下那点子替别人的烦忧,搂着娇花一般的安杰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第二天午饭过后,江德福把江卫国叫到了家里的书房当中。
“我听你妈说,你有办法解决你丁叔和葛老师的事情?”
江卫国把脑袋摇得想个拨浪鼓似的。
“怎么可能,你们一个司令,一个副参谋长都没办法,我一个未成年能有什么办法,您和我妈这也太瞧得起我了。”
江德福嘿嘿坏笑道:“小子,你和你妈说绝不让你姑和老丁在一起。”
“我就不明白了,你丁叔叔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,才让你这么不待见他?”
“今天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交代,老子就得教教你什么叫尊敬长辈了。”
说完他还往放在桌子上的皮带瞄了瞄,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要太明显。
见这位无良老子直接就开启了土匪模式,江卫国只能低头屈服。
江卫国嘿嘿笑道:“那我能不能问一问,你们昨天都是怎么谈的?”
江德福也没废话,直接就将昨晚两人谈的事情复述了一遍,当然了,对于老丁那些显得没出息的言论,江德福稍微美化加工了一番。
听完他们的谈话内容之后,江卫国一脸惊讶的问道:“合着你们两个就在一起诉了半宿的苦,一点办法都没想出来啊?”
“不是,以前您不是经常教我要分析问题、解决问题吗,什么时候你们这样的军人也只会强调困难了?”
江德福感觉自己父亲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,他瞪着眼睛骂道:“好你个小兔崽子,现在都敢这么和老子说话了?”
“行,那你就说说你的办法,如果拿不出个切实可行的好办法,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。”
江卫国无奈的说道:“爸,不是你教我的,打仗之前必须要弄明白对方是哪个部分的敌人,部队是什么番号,指挥官是什么人。”
“其实想要解决那份结婚报告的问题,也得和你们以前打仗差不多。”
“只要弄明白到底谁说话算,那个人的立场如何,属于哪个阵营,对丁叔有没有不好的印象,这样才能做到有的放矢啊。”
“当年你打结婚报告的时候都知道找基地王政委,现在怎么就全忘了呢?”
还别说,江卫国这番话还真让江德福无法反驳,虽然他驻岛多年,但想要打听这种事情还是很容易的。
即便和那人攀不上关系,但找人试探一下他的底线,看看老丁如果坚持的话,是否需要解甲归田总可以吧。
结果如此常规的事情自己和老丁偏偏谁都没去做,只顾着胡乱猜测事情的最坏结果,这还真是犯了消极主意的错误了。
江德福干咳了一声,继续黑着脸问道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自然是分析那个关键人物的态度,查找一些这方面的案例,看看是否有可操作的空间。”
“不过我以为,上面都将丁叔发配到咱们松山岛了,应该不会太过难为他。”
“毕竟他的资历在那里摆着呢,他这岁数还仍旧是个团级,估计也没有什么可处理的空间了。”
“而且我就不信丁叔叔在外面一点关系都没有,他若是真心想要和葛老师结婚,不会连这点面子都拉不下来吧。”
江德福想了想,又提出了一个问题。
“现在隔壁王政委的态度很是坚决,他又是主管松山岛的政工干部,你如何能说服他帮你丁叔美言几句?”
江卫国嗤笑一声道:“在我看来,隔壁那边根本就不叫个问题。”
江德福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狂到如此程度,就目前的大环境而言,自己这个司令都不敢轻易跟王振彪叫板,可看这小子的态度,怎么还带着点鄙视的意思呢。
“这句话怎么说?”
“王振彪的态度之所以这么坚决,一方面是因为组织纪律性的原因,另一个方面可就是您的问题了。”
“毕竟一个是老战友,一个是亲妹妹,您说他以为您和谁更亲呢?”
“咱们两家可是邻居,你以为我姑的心思他王振彪会不知道?”
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他这也是在向你示好,毕竟上次王政委来咱家吃了顿饭这件事他不会不考虑进去的。”
江卫国的表现再一次刷新了江德福的认知,如果说设计枪械的知识可以从书本上学到。
但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,解读人心的本事,如果没有丰富的社会阅历和经验的话,是绝对感悟不出来的。
最起码自己就没有这小子想的这样透彻。
此刻的江德福生出一种感觉,如果以后再有什么事的话,应该多和这个妖孽的大小子商量一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