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融历四百三十五年,入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着,打在万芳园的芭蕉叶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慕容念斜倚在雕花榻上,银发松散地挽着,发间那支白玉簪已有些黯淡。她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石阶,恍惚间又看见幼时的自己,在母亲慕容卿璃的怀里,数着屋檐滴落的水珠。
“祖母,该喝药了。”慕容瑜端着药碗,脚步放得极轻。药香混着苏念辞留下的秘方气息,氤氲在室内。慕容念颤巍巍地抬手,却在触及碗沿时顿住:“这味道...和你太祖母生病时喝的,一模一样。”她的声音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,沙哑中带着绵长的眷恋。
慕容轩、慕容泽、伽月和墨砚依次走进房内。慕容轩卸下平日的英气,红着眼眶蹲在榻边:“您向来最疼小轩,可要快点好起来。”他粗糙的手掌轻轻覆上祖母的手,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渐渐消散的温度。慕容泽握紧药箱,指节泛白:“孙儿新制了安神的方子,等您好了,咱们再去药圃...”话未说完,已哽咽难言。
伽月跪坐在一旁,轻抚九霄箜篌,弦音低婉如泣:“祖母,您最爱听的《花朝曲》。”乐声中,慕容念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,记忆里母亲伽蓝抚琴的模样与眼前重叠。墨砚举起铜镜,镜光映出慕容家历代传承的画卷,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:“您看,镜光还能照见百年前的盛世。”
雨势渐急,慕容念的呼吸愈发微弱。她费力地摸索着床头的锦盒,取出一方褪色的帕子——那是楚墨尘亲手绣的双鱼纹样。“当年...你太祖母总说,最对不起的就是...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,“没能陪他们更久...”慕容瑜急忙握住她的手:“祖母,您累了就歇着,和融的故事,我们会一直讲下去。”
“记得...万芳园的桂花...”慕容念的目光透过窗棂,落在那棵老桂树上,金黄的花瓣被雨水打落,“要在中秋...酿给百姓...”话尾消散在雨声里,她的手缓缓垂下,银发间的白玉簪轻轻晃动,最终归于平静。
消息传开那日,皇城笼罩在一片哀戚中。运河上的商船降下玄凤旗,万国书院停课三日,百姓们自发在门前悬挂白纱。出殡当日,慕容瑜身着素服,捧着双鱼玉佩走在最前方。慕容轩身披玄甲却未佩刀,神色肃穆;慕容泽的药箱里装满了慕容念生前最爱的草药;伽月的箜篌蒙上白绸,弦音如诉;墨砚的铜镜映着阴沉的天空,再无往日的光亮。
“祖母一生都在讲太祖母的故事,却不知,她自己也是传奇。”慕容瑜站在慕容念的墓前,将帕子轻轻放在碑前,“您教会我们,守护不仅是疆土,更是人心。”慕容轩握紧狼首刀:“往后每年今日,孙儿都会来给您讲边疆的新故事。”慕容泽将新采的桂花撒在墓前:“这是用您教的法子酿的酒,甜着呢。”
伽月的箜篌响起《忆长歌》,乐声混着细雨,飘向万芳园的每一个角落。墨砚的镜光突然亮起,在空中投映出慕容念微笑的模样,恍若生前。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落泪,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歌颂慕容家的民谣,歌声渐起,回荡在皇城的大街小巷。
当夜,五颗星辰在夜空格外明亮。慕容瑜站在观星台上,望着星河喃喃自语:“太祖母,祖母来陪你们了。”她握紧双鱼玉佩,仿佛能感受到跨越时空的温度。运河的浪花轻拍堤岸,万芳园的桂花树沙沙作响,那些镌刻在岁月里的故事,如同永不熄灭的灯火,继续照亮和融的千秋万代。
秋风依旧,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怅惘。慕容瑜在慕容念离世后,常常独自一人徘徊在万芳园,抚摸着园内的一草一木,仿佛能触碰到祖母留下的气息。那棵老桂花树,依旧年年开花,只是树下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,再也听不到她娓娓道来的陈年往事。
“陛下,北疆使臣求见。”小宦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慕容瑜整理了下衣袍,转身走向正殿。殿内,北疆使臣恭敬地呈上礼物,言辞间满是感激:“此次前来,一是为谢陛下当年治灾之恩,二是想邀请陛下参加北疆的冰雪节,这是北疆百姓的一片心意。”
慕容瑜微微颔首:“替我谢过北疆百姓,冰雪节我定会前往。”使臣离开后,慕容轩大步走进殿内,狼首刀的配饰随着步伐轻晃:“陛下,臣愿率狼骑护送您前往北疆!如今虽太平,但路上也得多加小心。”
慕容泽随后而至,手中拿着新研制的药瓶:“这是预防寒症的药丸,陛下每日一粒,不可落下。北疆寒冷,切莫大意。”他的语气中,带着兄长般的关切。
伽月抱着箜篌,广袖轻扬:“臣也同去,许久未为北疆百姓演奏,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我的琴声。”她的眼神中,透着期待。
墨砚捧着铜镜,镜片反射着阳光:“镜阵已重新调试,沿途若有任何异动,定能及时察觉。”
数日后,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北疆的路。马车缓缓前行,慕容瑜掀开帘子,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,思绪万千。“祖母,您说过,和融的每一寸土地都值得守护,如今,孙儿正沿着您和太祖母的足迹前行。”她轻声呢喃。
抵达北疆时,百姓们夹道欢迎,欢呼声此起彼伏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来,眼中含泪:“恩人呐!当年要不是陛下,我们哪有今日的好日子!”慕容瑜赶忙扶起老者:“老伯快请起,守护百姓,本就是我慕容家的责任。”
冰雪节当日,北疆一片银装素裹,冰雕玉砌的城堡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。慕容轩带领狼骑在街头巡逻,确保庆典安全;慕容泽在临时搭建的医棚里,为身体不适的百姓诊治;伽月登上高台,一曲《瑞雪丰年》响起,乐声悠扬,仿佛将人们带入了一个祥和美好的世界;墨砚则用铜镜制造出各种奇妙的光影效果,引得孩子们欢呼雀跃。
慕容瑜穿梭在人群中,看着百姓们脸上洋溢的笑容,心中满是欣慰。“这盛世,是太祖母和祖母用一生换来的,我定当不负所托。”她暗自下定决心。
夜深了,庆典渐渐落下帷幕。慕容瑜站在雪地里,望着漫天繁星。五颗明亮的星辰依旧在天际闪耀,宛如先辈们的目光,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这片土地。她取出双鱼玉佩,在月光下,玉佩的纹路闪烁着神秘的光芒,仿佛在诉说着慕容家一代又一代的坚守与传承。
“太祖母,祖母,你们看到了吗?和融的盛世,仍在继续,而我们的故事,也将永远流传下去。”慕容瑜轻声说道,寒风拂过她的脸颊,却带不走心中的那份温暖与坚定。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,慕容家的传奇,如同永不熄灭的篝火,照亮着和融的未来,也照亮着每一个和融子民的心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