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徽元年,江南梅雨如织。
少年苏念辞蹲在书院檐下,看雨水顺着瓦当滴落,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。他怀里紧护着一卷《诗经》,书页间藏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蓝色鳞片——那是南疆白巫的圣物,遇血则亮,遇诗则鸣。
“念辞,该上课了。”夫子的呼声从堂内传来。
他起身,衣袖扫过湿滑的石栏,鳞片突然发出蜂鸣。低头看去,石栏上竟浮现出细小的蛊文,每一笔都与《关雎》篇的韵律相合。这是他第三次在书院发现蛊文,前两次分别在藏书阁的《楚辞》书页间、夫子案头的镇纸纹路里。
“是字蛊。”他低语,指尖抚过鳞片,“母亲说过,黑巫会用文字养蛊,需以诗破之。”
深夜,书院藏书阁。苏念辞点燃烛火,摊开《诗经》,鳞片在烛火中泛着温润的光。他深吸一口气,朗声道: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——”
话音未落,四周的书架突然震动,无数书页纷飞,每一页上的汉字都化作黑色小虫,扑向他手中的鳞片。鳞片发出强光,自动在空气中写出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,字迹如利刃,将虫群一一斩杀。
“以诗为刃,以血为药。”他想起母亲的遗言,咬破指尖,血液滴在鳞片上,竟开出一朵金色的文字之花。花瓣飘落处,虫群纷纷化作灰烬,露出书架后隐藏的密室入口。
密室中央的石桌上,摆着一本《南疆蛊术秘典》,封面上赫然印着父亲的官印——苏御史大人。他浑身一震,想起半月前父亲突然称病辞官,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句“莫信官服上的补子,要看人心底的纹路”。
“父亲......”他翻开秘典,入目便是“字蛊养法:以忠臣良将之血为引,以圣贤典籍为巢”。字迹未干,墨迹中竟混着新鲜的血液。
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,他迅速合上秘典,转身时,却见父亲身着朝服,腰间挂着南疆黑巫的蛊铃。
“念辞,你终究是白巫的种。”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叹息,“若你肯助为父完成字蛊大业,将来必能在新皇面前立下大功。”
苏念辞后退半步,鳞片在袖中振翅欲出:“父亲可知,字蛊吞噬的不仅是文字,更是人心?”
“迂腐!”父亲怒喝,蛊铃骤响,无数汉字从秘典中飞出,化作锁链缠住苏念辞的手脚,“新皇昏庸,唯有养蛊方能强国!你母亲当年就是太心软,才会被白巫族除名——”
“住口!”苏念辞怒吼,鳞片终于破袖而出,在他周身织就《诗经》光网,“母亲说过,白巫以助人为本,黑巫以害人为乐,你根本不配提她!”
光网与蛊链相撞,激起耀眼的光芒。苏念辞看见父亲眼底的震惊,看见他官服上的獬豸补子扭曲变形,化作黑巫的祖巫图腾。原来父亲早已投靠反贼,企图用蛊术颠覆朝廷。
“念辞,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,能破我的字蛊?”父亲抬手,秘典飞向空中,“就让你看看,圣贤书如何变成杀人刀!”
无数汉字如利刃般飞来,苏念辞闭眼,等待死亡的降临。却在此时,鳞片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凤鸣,他睁眼,看见鳞片在空中拼出“凤凰于飞,翙翙其羽”,字迹所过之处,汉字纷纷碎裂,化作点点荧光。
父亲惨叫着后退,蛊铃落地,滚到苏念辞脚边。他这才发现,蛊铃内侧刻着母亲的名字——林挽音,南疆最后一位白巫女。
“母亲......”他低语,鳞片轻轻拂过蛊铃,竟从中吸出母亲的一缕残魂。残魂在光中化作蝴蝶,停在他指尖,传来母亲的声音:“念辞,去长安,找凤凰血脉之人,唯有她能结束这场浩劫。”
永徽三年,长安殿试。
苏念辞站在金銮殿上,看当今圣上慕容卿璃端坐龙椅,发间金步摇的凤凰坠子与他袖中的鳞片遥相呼应。她的目光扫过他的考卷,忽然轻笑:“苏爱卿的策论,竟用《诗经》破蛊术,可谓别出心裁。”
他跪地,鳞片在掌心发烫:“陛下明鉴,臣以为,治天下如治蛊,需以仁为药,以义为引。”
殿上众人皆惊,唯有慕容卿璃目光灼灼:“若朕说,这天下本就是个大蛊阵,爱卿当如何破之?”
苏念辞抬头,与她目光相接,鳞片竟自动飞出,在殿中拼出“共生”二字:“臣愿以笔为剑,以诗为盾,助陛下织就共生之网。”
慕容卿璃起身,走下龙阶,亲手扶起他:“苏爱卿可愿做朕的笔杆子,将这共生之道写遍天下?”
他看见她眼底的光,那是与母亲残魂中相同的慈悲与坚毅。叩首时,他听见自己说:“臣万死不辞。”
永徽五年,南疆蛊虫谷。
苏念辞握着蓝夜蜕下的鳞片,看它与自己腕间的鳞片逐渐融合,化作透明的共生之鳞。慕容卿璃站在他身侧,指尖抚过鳞片上的《诗经》纹路:“念辞可知,这鳞片为何能随日月变色?”
他摇头,目光落在远处的共生树上:“臣猜,与凤凰血和白巫血的共鸣有关。”
她轻笑,取出张逸风的凤凰血,滴在鳞片上。奇迹般地,鳞片竟映出五洲四海的景象,每处都有百姓在诵读《诗经》,用文字的力量抵御蛊术。
“这是文字的力量,也是共生的力量。”慕容卿璃低语,“念辞,你可愿意用这鳞片,写一本《共生经》,让天下人皆能以诗御蛊?”
他点头,鳞片自动落在他掌心,化作狼毫。挥毫间,鳞片在宣纸上留下淡金色的墨迹,每个字都泛着温润的光: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......”
墨迹未干,远处的蛊虫竟自动退散,露出土壤中萌发的共生幼苗。蓝夜“呱呱”叫着,衔来南疆的山花,插在他发间。
“原来,文字真的能救人。”他低语,想起书院密室里的父亲,想起母亲的残魂,“母亲,你看见了吗?女儿终究没有辜负你的期望。”
慕容卿璃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花瓣:“念辞,你知道吗?在朕眼里,你不仅是文臣,更是朕的知己。这天下,唯有你能懂朕的诗心。”
他抬头,看见她眼底的信任与欣赏,心中忽然涌起暖意。原来,他不再是那个被追杀的白巫后人,而是能与凤凰并肩的谋士。
永徽七年,太液池畔。
苏念辞靠在九曲桥栏杆上,看张逸风穿着她绣的共生纹样中衣,笨手笨脚地切着波斯蜜糕。艾尔迦在一旁弹着波斯琴,楚墨尘用链刃替蓝夜雕刻鳞片灯,慕容卿璃则在石桌上批改奏折,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,眼底带着笑意。
“念辞,帮本宫看看这道奏折。”慕容卿璃递来一份密报,“撒马尔罕又有蛊术异动。”
他接过奏折,鳞片自动在纸上圈出关键句,竟与《诗经·小雅》中的某段韵律相合:“陛下,此乃‘星象蛊’,需用波斯星象术与《诗经》联破。”
她轻笑:“就知道难不倒你。”
张逸风忽然将切好的蜜糕递到他面前,上面插着片透明鳞片:“念辞尝尝,这次没切到手。”
他挑眉:“将军若再这般笨拙,本宫可要亲自下厨了。”
众人哄笑,太液池的白鹅也跟着“呱呱”叫。苏念辞看着眼前的一切,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预言:“凤凰现世时,白巫将重见天日。”
原来,凤凰不是一人,而是一群志同道合者的共鸣。他苏念辞,有幸成为其中之一,用诗笔书写盛世,用鳞片守护共生。
墨染青史,诗写春秋。他知道,只要手中的笔还在,只要心中的光不灭,这天下,便永远有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