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东西?”崔烈先是一愣,随即那张俊秀的脸上,血色瞬间褪去,瞳孔一缩,“爹,你的意思是……有人要在这天牢里,给咱们下毒?!”
崔烈的声音都在发颤。
死,他崔烈不怕。
可死在这种阴沟里,死得这般窝囊,他绝不甘心!
崔文正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,那沉重的动作,让崔烈更是心头发冷·。
崔烈只觉得浑身发寒,他张了张嘴,还想再问些什么……
“自己想。”
崔文正冷冷地打断了他,目光中透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。
“别总用你的拳头,学学钟鼎那小子,多用用这里。”
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。
崔烈被这一句话噎得死死的,所有的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竟真的听话,重新坐回床板上,拧着眉头,开始了他这辈子都少有的、艰难的思考。
与此同时。
远在千里之外,大渊朝与北狄接壤的边境。
风沙漫天,一支由数百精锐骑兵护卫的使团,正缓缓穿过关隘,向着京城的方向进发。
为首三人,气势尤为不同。
居中者,正是北狄二王子,阿图鲁。
他身材魁梧如熊,一脸的络腮胡,眼中燃烧着不加掩饰的怒火与戾气。
“混账!”
阿图鲁一鞭子抽在空气中,发出一声炸响,惊得胯下神骏的汗血马都人立而起。
“大渊这群懦夫!抓了我大哥,杀了我的三弟阿骨啜,如今还有脸让我等来谈和?简直是天大的笑话!”
他扭头看向身侧的两人,眼里直冒火星,咬牙切齿。
“等着吧!迟早有一天,我北狄的铁骑,要踏平大渊的每一寸土地!将他们的皇帝,吊死在城楼上!”
他左侧,一个面容阴鸷、留着山羊胡的老者,是北狄新任的丞相。
他闻言,轻轻咳嗽了一声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二王子息怒。眼下,最重要的,是将在大渊京城为质的大王子殿下安然接回。这才是大王派我们来的首要目的。”
阿图鲁右侧,新任的太尉,一个满身煞气的壮年男子也沉声附和。
“丞相说的是。至于那些被俘的兵卒……哼,死了便死了,我北狄,不缺勇士。只要大王子无恙,我们的根基便不会动摇。”
他们言语间,丝毫没有提及要救回那些被俘的普通北狄士兵。
在他们眼中,那些人的性命,远不如维护王室的利益来得重要。
阿图鲁重重地哼了一声,胸中的怒气稍稍平复,但眼中的贪婪与凶狠却愈发浓烈。
“父王已经给了底线!想要我们息兵,可以!让大渊皇帝送一位公主来和亲!此外,每年,必须向我北狄进献上等粮食五千斤,牛羊三千头!否则,边境永无宁日!”
“恐怕,不止于此。”北狄丞相眼珠一转,声音压得更低了,“二王子,您想过没有,阿骨啜为何会败得那般惨烈?据逃回来的残兵说,大渊人动用了一种我们闻所未闻的武器,威力堪比天雷!”
阿图鲁的呼吸猛地一滞,双眼迸发出灼热的光芒。
“对!武器!”他一拳砸在马鞍上,冷笑道,“必须让那个大渊皇帝,把那武器的秘方,连同工匠,一并交出来!”
几人相视一眼,脸上都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狞笑。
仿佛那繁华富庶的大渊天下,已经成了他们砧板上的鱼肉。
……
京城郊外,一处简陋的驿站。
嘈杂的大堂里,油腻的桌面上摆着几碗粗茶和几个干硬的馒头。
北狄使臣那番肆无忌惮的对话,一字不漏地飘进了邻桌几个风尘仆仆的旅人耳中。
“砰!”
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桌上,震得茶碗乱跳。
钟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,双目几欲喷火,胸膛剧烈起伏,就要起身。
“他娘的!这群蛮子,欺人太甚!”
他身旁的钟鼎,更是双拳紧握。
一只手,不轻不重地按在了钟帆的肩上。
另一只手,则轻轻拍了拍钟鼎的手臂。
钟懿依旧低着头,慢条斯理地喝着那碗苦涩的粗茶,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。
但他的眼神,却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冽。
“坐下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坚定的命令。
“懿哥儿!”钟帆急道,“你没听见吗?他们……”
坐在对面的崔婉莹,此刻也是俏脸含霜,一双秀拳在桌下紧紧攥着。
身为崔文正的女儿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“和亲”二字对一个大渊女子意味着什么,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屈辱。
钟懿终于抬起了头。
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还在高谈阔论、嚣张无比的北狄使臣,嘴角,竟勾起了一抹极淡的、冰冷的笑意。
他将视线转回自己的同伴身上,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“让他们嚣张。”
“很快,”他端起茶碗,将最后一口茶水饮尽,目光深邃如渊,“他们就笑不出来了。”
与此同时,京城。
御史中丞府,书房内烛火摇曳,将林守禄那张阴沉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。
“你说什么?”
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,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迹,犹如他此刻的心情。
“钟懿那竖子,现在已经前往武定?”
堂下,管家躬着身子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“回老爷,千真万确。城门守卫的线人传来的消息。”
林守禄目光冰冷,手指不停地转着毛笔。
武定,那是他族侄林威的地盘。
钟懿此去,目的昭然若揭,就是要挖他林家的根!
“老爷,”管家小心翼翼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既然他自己找死,何不趁此机会,在半道上寻几个干净利落的江湖人,让他……”
管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
“蠢货!”
林守禄一声低喝,眼神锐利,吓得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。
“在京畿之地刺杀朝廷钦差?你是嫌我这颗脑袋在脖子上待得太久了吗!”
他缓缓站起身,踱到窗边,负手而立,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。
“杀他,何须我们自己动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