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丞相!”
几名北狄军官面露不解,一人忍不住上前低声进言。
“那于德年对我等恨之入骨,您将兵士交予他,万一他在城中煽动降卒,袭杀我等巡逻兵士,如何是好?”
古兰丞相闻言,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意味深长,他拍了拍那军官的肩膀,压低了声音,语气中带着一丝老狐狸般的狡黠。
“他若安分,自然最好。他若不安分…那岂不是更好?”
那几名军官先是一愣,随即似有所悟,眼中露出敬畏与残忍交织的神色。
青州城外,官道之上。
张生焦灼地来回踱步,不时望向那紧闭的城门,心中七上八下。
“来了!来了!”一名眼尖的家丁突然高呼。
张生抬头,只见一队骑士自城门内缓缓而出,为首一人,青衫依旧,正是钟懿!而他身后,竟还跟着数百名甲胄鲜明、杀气腾腾的北狄骑兵!
张生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,他原以为钟懿能平安脱身已是万幸,万万没想到,竟真的带回了“援军”?
而且,钟懿看起来毫发无伤,神色自若!
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,声音都带着颤抖。
“钟…钟大人!您…您没事吧?这…这些是…”
惊愕之情,溢于言表。
钟懿翻身下马,对着张生微微一笑:“幸不辱命。”
他侧过身,指着身后那位同样下马,却依旧神情复杂、带着几分戒备与审视的于德年,沉声介绍:“这位是朔方城守将于德年将军。”
于德年目光扫过张生,又落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数十辆装得满满当当的粮车之上,先是一怔,随即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里,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!
“粮草!这…这么多粮草?!”
他声音嘶哑,却透着一股绝处逢生的激动,抓住钟懿的胳膊,指着那些粮车,又望向不远处的青州城,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。
“钟…钟大人!有这些粮草,有我朔方营的残部,我们…我们可以打回去了!我们可以把这些狗娘养的北狄鞑子,赶出青州!赶出大渊!”
钟懿见他状若疯魔,眉头倏地一紧,沉声喝断:“于将军,冷静!”
那股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复仇的火焰依旧在于德年眼中燃烧,但他看着钟懿那双深邃平静的眸子,心头那股沸腾的血气,竟也稍稍平复了些许。
是啊,眼前这年轻人,孤身入险境,不仅全身而退,还带回了救命的粮草与北狄精骑,绝非寻常人物。
自己,似乎是有些失态了。
另一边,张生也从那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。
钟懿不仅没死,没缺胳膊少腿,甚至还“拐”回来一支北狄骑兵,这简直是天方夜谭!
他最初的惊喜过后,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,但旋即,一丝狐疑与戒备爬上了他的心头。
这钟懿,到底在北狄人面前许了什么好处?
“哼,”张生按捺下心中的波澜,嘴角却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,目光在钟懿和那五百北狄骑兵身上来回扫视。
“这位钟大人,如今可是了不得。怕不是要带着于将军这朔方城的精锐,直奔那什么青石关去耀武扬威了吧?至于这青州、登州、莱州三城的百万百姓,就让他们自生自灭,给钟大人您腾地方?”
“什么?!”于德年面色陡然大变,霍然转向钟懿,眼中刚刚压下的怒火与不解再次喷薄而出。
“钟大人!你……你此言当真?你明明亲眼见过朔方城内是何等的人间炼狱!那些北狄鞑子是如何屠戮我大渊子民的!青石关远在千里,如今更是音讯全无,是死是活尚不可知!眼下最要紧的,难道不是这三城百万生灵的性命吗?!”
他声音嘶哑,充满了痛心疾首的质问。
朔方城的惨状历历在目,他无法想象钟懿会做出如此冷血的决定。
张生在一旁连连点头,仿佛找到了知音。
“于将军所言极是!我等皆是凡夫俗俗,不懂什么国家大义,只知晓这城中的百姓,多活一个是一个!”
钟懿眉头紧锁,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。
这张生,看似粗鄙,却是个煽风点火的好手!
他心中暗骂,此刻当真是骑虎难下,进退维谷。
救三城百姓,意味着要与古兰撕破脸,那所谓的“国书”便成了泡影,自己项上人头不保是小,京城若无准备,大渊朝廷震怒之下,青州百姓恐怕会迎来更惨烈的报复。
可若真如张生所言,放弃三城百姓,直奔青石关……那他钟懿,与禽兽何异?
这简直就是个电车难题,无论怎么选,都是错,都要牺牲一方!
他深吸一口气,试图压下心中的烦躁。
“钟大人!”于德年见他不语,更是焦急,上前一步,几乎要抓住他的衣袖,“时不我待啊!城内的北狄鞑子可不会给我们从容商议的时间!多耽搁一刻,便有无数百姓要遭殃!”
钟懿被他这一催,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反而蓦地一松,一道灵光如闪电般划过!
他抬眼,看向于德年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,语气却是一缓。
“于将军所言,亦是不无道理。”
嗯?于德年和张生皆是一愣,没想到钟懿会突然松口。
只听钟懿继续缓缓开口。
“既然如此,你我双方各执一词,皆是为了大渊,为了百姓。不如,我们便寻个地方,好好商议一番,如何拿出一个两全之策。”
于德年闻言,面上的焦躁稍缓,重重点了点头。
“好!只要是为了青州百姓,末将无有不从!”
钟懿心中微定,当即下令:“传令下去,随我来的将士,与于将军麾下朔方营将士,便在青州城外十里处寻地安营扎寨,不得扰民,违令者斩!”
很快,一处临时的营地便搭建起来。
于德年与张生果然不再纠缠钟懿,两人凑到一张简陋的行军地图前,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。
“依我之见,当务之急,是摸清城内北狄兵力部署……”于德年指着地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