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?!”
冯致远和李铮闻言,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,惊骇之色溢于言表!
他们二人都是官场老手,自然知晓高明在刑讯逼供方面的手段堪称大渊朝一绝,素有“活阎王”之称。能让高明都束手无策的犯人,却被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给办了?
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!
冯致远看着钟懿,嘴巴微张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此子……竟有如此通天手段?卢介玄何等老奸巨猾,兵部那帮骄兵悍将更是油盐不进,竟都栽在他手里?
李铮更是瞳孔骤缩,心中翻江倒海。
他方才还觉着钟懿不过是个仗着高明宠信,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,却万万没想到,对方竟是这等深藏不露的狠角色!
李铮想起刑部那桩传闻,看向钟懿的眼神顿时复杂无比。
短暂的震惊过后,李铮深吸一口气,对着钟懿郑重地拱了拱手,语气中少了几分轻慢,多了几分凝重,却依旧带着一丝职业的坚持。
“原来是钟大人,失敬失敬!钟大人年纪轻轻,便能屡破奇案,揭露巨奸,实乃我辈楷模,李某佩服之至!”
他话锋一转,眼神复又锐利起来。
“不过,钟大人,恕李某直言。查账、审讯之能,固然令人惊叹,但这与勘破凶案,明断曲直,并非全然一事。此案,李某自信,并无错漏!”
李铮听闻钟懿佩服之言,心中那份傲气稍减,但职业的审慎让他依旧无法轻易妥协。
冯致远眼珠一转,连忙打圆场。
“李司直,钟大人所言,亦非全无道理。所谓兼听则明,多一重审视,总归是稳妥的。此案发生在永兴坊,尸身尚在坊中义庄,若要复勘,此刻赶去,倒也还来得及。”
这钟鼎头不小,圣眷正隆,高明又如此力挺,李铮这犟脾气,可别真把人得罪狠了。
冯致远悄悄拉了李铮一把,压低了声音。
“李老弟,高尚书对这位钟大人青眼有加,据说……圣眷正隆。你我行事,还是……圆融些好。”
李铮眉头一挑,瞥了钟懿一眼,心中冷哼。
哼,圣眷?办案岂能因人而异!
不过,冯少卿所言也有几分道理,去看看也无妨,我倒要亲眼看看,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!
钟懿与李铮二人,一言不发,各自怀揣心事,并马出了大理寺,直奔永兴坊而去。
永兴坊乃是青州府城内一处寻常坊市,此刻已近黄昏,坊内炊烟袅袅,却因二人官袍加身,引得路人纷纷侧目。
刚到坊口,便有一位身形微胖,满面堆笑,穿着七品官服的县令带着几个衙役匆匆迎了上来。
“下官永兴坊县令刘昌,参见李司直!不知司直大人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恕罪恕罪!”
李铮此刻心情不佳,面色冷峻,摆了摆手,声音不带一丝温度。
“不必多礼!七日前那桩斗殴致死案的尸身,可在义庄?带我们去!即刻复查!”
刘县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,额角渗出些许细汗,眼神有些躲闪,强笑道:“李司直,那案子……不是已经由大理寺复核,定案归档了么?怎地……又要复查?”
钟懿锐利的目光扫过刘县令,见其眼神闪烁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这县令,心虚得厉害,看来这案子,果然有猫腻!
他原本就怀疑,区区一个卖豆腐的怎么可能会和主簿以及县令之子混在一起,现在看来,怕是其中的内情不简单。
等到问完这些人之后,他得去大牢看看那个凶犯!
李铮眉头拧成一个川字,胸中本就压着一股邪火,此刻更是窜了上来,厉声呵斥。
“本官让你带路,你便带路!哪来许多废话!耽误了事,你担待得起吗?!”
刘县令被他一喝,吓得一哆嗦,魂差点飞了,再不敢多言,连忙躬身应是。
“是是是,下官这就带路,二位大人请!这边,这边!”
永兴坊义庄,一股混合着草药与淡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,令人闻之欲呕。
几具盖着白布的停尸板依次排开,气氛阴森。
刘县令引着二人来到最里侧的一具尸体旁,小心翼翼地揭开白布一角。
李铮强压着不耐,但念及冯少卿的叮嘱,还是转向钟懿,语气生硬地问、
“钟大人,可要传唤当初验尸的仵作前来?”
钟懿已然俯身,伸出戴着薄丝手套的手指,轻轻按压尸体胸腹间的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,一面细细感受着伤口边缘的形状与深度,一面点头。
“有劳李司直,将那位曹仵作请来。”
他又转向那战战兢兢的刘县令:“刘县令,烦请取些笔墨纸砚来。”
刘县令连声应好,心中却暗自腹诽。
莫不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,一时兴起,拿这死人寻乐子?
还笔墨纸砚,当这是作诗绘画不成?真是荒唐!
不多时,一名形容枯槁,身上带着浓重药水味的曹仵作,与捧着笔墨纸砚的刘县令一同赶到。
李铮目光炯炯地盯着钟懿,双臂抱胸,一副“我看你表演”的架势。
那曹仵作见了尸身,又听明来意,躬身回禀。
“回禀各位大人,此尸身上的伤口,确系锐器所伤,观其创口深而整齐,应是刀剑一类无疑。”
钟懿抬起头,眼神清亮,直视曹仵作。
“哦?依曹仵作之见,具体是何种刀具?匕首?短刀?还是……别的什么?”
曹仵作面露难色,支吾道:“这个……钟大人恕罪,小人见识浅薄,实在难以分辨。天下刀具万千,寻常斗殴,多是菜刀、柴刀之流,此伤口……非也,非也。”
钟懿轻轻摇了摇头,也不与他争辩,径自走到临时搬来的矮几旁,铺开纸张,取过笔墨,略一沉吟,便笔走龙蛇。
灯火摇曳下,他专注的神情竟有几分慑人的魅力。
片刻之后,一张图样跃然纸上。那是一柄造型奇诡的短刃,刀身弯曲如新月,刀尖却锐利分叉,仿佛毒蛇的信子,刃口处似乎还带着细密的倒钩,令人不寒而栗。
钟懿放下笔,将图纸展示给众人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。
“凶器,当是此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