庞雍为防出意外,又在日月居外盯了两日,直到确认那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徐言后立刻回到瑶县召集了人马,常林眼看着他将整个县衙搬空,加上出宫时带出来的人,心道这下徐言应该是插翅难飞了。
他大手一挥,指着县衙的人。
“你等守在外面,将那片林子给老子围死了。”
常林上前问道。
“我们明日抓了徐言肯定不会再回来了,把前几日抓的那个姑娘放了吧,你想问的,她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,留下也无用。”
庞雍这才记起王姝,眼珠一转便拒绝了常林。
“不行,带回京去,等徐言发落了再处置她。”
常林想起牢狱里的环境,又想起那女子无比娇气,也不知受不受得住一路颠簸,又耐着性子劝解道。
“她也不过是见过徐言,知他是宫里的太监来告状而已,回去也无甚用处。”
庞雍想也不想就回绝。
“常指挥,我在徐言身上我可是栽了大跟头的,就这次,我都差点没命了,跟他有关的,任何细节都不可大意。倘若陛下要盘问呢?”
说完靠近庞雍低声道。
“你莫忘了,太子殿下现下还不知所踪呢!”
涉及到太子,常林一下没了争辩的借口。
庞雍看着他一脸憋屈的模样,大笑几声,问道。
“常指挥使莫不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?”
常林被这话一噎,瞬间转过身,甩手道。
“罢了罢了,由你吧。”
庞雍便领着一纵人,大摇大摆地出了县衙。
……
这一日徐言起来见内院没有昭阳的身影,招来阿玉询问。
“公子,小姐一早就跟阿珠去了西边林子里,去学打水漂去了。”
徐言恍然记起来,除夕夜里她曾兴致勃勃的要同阿珠学习打水漂,撩开衣摆大步往外走去。
一出门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大山下的乡野总是很安静,可今日却安静的出奇,连虫鸣鸟叫声都不曾闻,四周像是被罩上了一层网,将整个山林困在其中。
四下望去又不曾发现人迹,徐言向来是个极严谨的人,若平时他定要回去召集人马,然后按兵不动,先观察对方的路数。
可今日不行,昭阳尚不知踪迹,他没有丝毫犹豫便朝西边走去。
越往西走,越靠近林深处就越静谧,抬眼望去四周仍不见人迹,徐言便知道,此番不容小觑。
他最担心的还是昭阳,好在他又走了几步便听到了女子嘻戏的声音,他加快脚步前行。小溪前,女子笑靥如花,她放低了身子,将石子平稳甩出便看见一连串四五个小水泡先后溅起。她似乎很有成就感,高兴的拍掌大笑,她总是这样聪慧,什么东西都能很快学会。
徐言越过她头顶,看到那株百年枯树上正隐藏着一人,黑色的飞鱼服,银丝绕臂,是锦衣卫一等一的高手。
他纵身一跃便到了昭阳的身后,昭阳还沉浸在喜悦中尚未注意到他,阿珠已经敏锐的发现了徐言。
但见他脸色铁青,眸光寒凉,便知有事发生。
徐言眼睛往上瞟去,阿珠跟着往上瞟去,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。
徐言朝她做了个走的口型,又对着昭阳轻声唤到。
“安若。”
昭阳回眸,欢快地跑向他。
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徐言眸光温柔如初,牵起她的手,轻声问道。
“累了吗?要不要回去休息。”
出来这么久确实也累了,昭阳点点头。
“回去吧。”
走了两步却发现徐言站在原地未动。
“怎么了?”
徐言笑着将她轻轻拥进怀里,亲吻着她的发顶。
“你先回去。”
昭阳总觉得他有点奇怪,从怀抱里挣脱出来问道。
“怎么了,不一起回去吗?”
徐言拉起她的手,笑意逐渐变得有些奇怪。
“我想解手,要不你陪我去?”
昭阳闻言脸一红,立刻挣脱了手。
“我还是先回去了。”
正说话间,阿珠已经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,同样笑着挽住她的手臂。
“走吧,奴婢看公子已经快憋不住了。”
昭阳看徐言确实是一副尴尬的神情,转身同阿珠一同离去。
在昭阳消失在林间的刹那,徐言眼中的温和退却,只剩下一片寒光。
“出来。”
声音不大,在静谧的林间却格外清晰,不过一息,两道黑色身影从树下跃下。
一人看上去如谦谦君子般温润无害,一人豹头环眼,虎背熊腰,恶狠狠地瞪着他。
“你害老子找得好苦。”
徐言扬唇冷笑。
“不还是找到了吗?”
庞雍闻言得意地大笑起来。
“哈哈哈,要我说,那是命中注定,上天安排,你注定要栽在老子手上。”
徐言手慢慢伸向衣袖,那里空空荡荡,他才记起来,袖剑早就给了昭阳。
这点细微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庞雍的眼睛,立刻拔刀相向。
“你莫想着耍手段,这林子里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,你今日是插翅难逃。”
徐言笑容未变,眼中的光却冷如寒冰。
“就凭你们?”
说完身子猛地往下一探,庞雍慌忙往下挡去,未料徐言又突然起身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了利剑,抵在庞勇的喉间。
一旁的常林不由感叹。
“徐掌印当真好身手,这招声东击西用得极妙。”
眸光一转,又道。
“只是不知那位姑娘是否也有如此身手?”
一听到昭阳的名字,徐言神色一滞,瞬间卸了力。
庞雍见他有所犹豫,趁热打铁道。
“你那日月居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,你那个小情人,也莫想逃脱。”
徐言缓缓放下利剑,眯着眼问他。
“你见过她了?”
“谁?你那个小情人?自然是见过。”
“可曾看清她的脸?”
庞雍鄙夷地看了徐言一眼,不屑道。
“我去看一个女子的脸做甚?就是美若天仙,你觉得我此刻还有心思跟你抢女人?”
徐言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捡起扔在地上。
“我不逃,跟你们回去。”
庞雍和常林相视一眼,都松了一口气,若他真要拼个鱼死网破,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拿住他,庞雍本已做好了拼死一博的准备,却没想到他竟答应得这般爽快。想来是为了他的那个小情人,庞雍不由感慨。
“你说你,放着千呼万应的掌印不做,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一个村夫,守着一个女人,你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?”
徐言冷峻一笑,道。
“你这等薄情之人,自然不会懂。”
庞雍闻言不怒反笑,讽刺道。
“我是薄情,但我能尝到女人的滋味呀,你能吗?你那小情人看身影也是个绝世美人,可惜跟了你,若跟了我……”
话还未说完,一双手便桎梏住他的脖子。徐言用了很大的力,庞雍瞬间觉得呼吸困难,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分毫。眼看着那张狰狞的脸凑近自己,一股阴冷的杀气自他体内溢出,慢慢浸染在自己周围,油然而生的恐惧感逐渐袭遍全身。
“我便告诉你,她是我的底线,你动她,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酷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,带着浓烈的杀意。惊得庞雍心里一阵哆嗦,憋得通红的脸上已经做不出一丝回应。
常林见徐言一下收不了手,赶紧上前劝阻。
“他可是朝廷命官,莫要冲动。”
徐言讽笑着说。
“朝廷命官又如何,我若要他死,他就活不了!”
这话实在猖狂,但他徐言确实做得出,掐住庞雍脖子的那双手又收紧了些,庞雍已经失了挣扎的力气,常林慌忙拉住他的手。
“徐言!你冷静一点,他是御前的人。”
徐言慢慢松了手,庞雍就像是一滩烂泥般,沉重地摔在草地上,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着,眼泪鼻涕掉了一地,好不狼狈。
徐言漫不经心地揉了揉酸胀的手指,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
“御前的人,就属你最无用。”
庞雍无力挣扎,只得大睁着猩红的眸子使劲瞪着他。
正对峙间,山林里突然有了细微的动静,常林警觉地四处望去。
“有人来了,听动静应当是高手。”
他将视线转向徐言。
“你的人?”
徐言漫不经心道。
“我只有一个条件,放过她。”
“我若不呢?”
徐言看了眼瘫在地上一时还无力抵抗的庞雍,眼底闪过一丝嘲讽。
“常指挥使是个聪明人,我若真的什么都不顾,与你们拼死一博,你们能有多大的胜算?现下我有软肋,送到你面前,用不用,全看你们自己。”
常林又查看了一番四周的景象,任凭他功力有多深厚,却仍旧把握不了周围大概人数。
此时庞雍还不甘心,扔着喉间的剧痛艰难出声。
“不可,跟他打,我们,我们未必会输,放,放走了那个女子,恐后患无穷。”
常林一时有些为难,皱眉看着徐言。
徐言勾唇不语,眉间一片舒展,耐心等着常林的决定,那淡定的模样仿佛胸有成竹。
哪里还敢赌,徐言向来是个谨慎周全的人,从不打无准备的仗,他若不是真的做了完全的准备,万不会这般从容。他咬了咬牙,叹息一声道。
“我答应你!”
徐言负在背后握在一起的手瞬间松开,笑道。
“我就知常指挥使不会选错。”
躺在地上的庞雍沙哑着声音痛呼。
“糊涂,糊涂呀。”
常林不再理会庞雍,身子一侧,道。
“请吧。”
徐言径直从他二人身边走过。
庞雍虽然被迫答应了放过徐言的小情人,内心却并不认同,仍旧留了二十个高手在日月居外隐藏着,只等着徐言离开此处便冲进去拿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