庞雍就在苏德敏殷切的目光下回到了值房,回去先倒头大睡,睡醒后的庞雍在得知此事后气得骂娘。
“他娘的徐言,又给老子下套,这哪里是审案子,这他娘的分明是有了圣断,让老子当刽子手!”
西厂千户提醒他。
“督主,韩诺和励昭还在外面等着您呢。”
庞庸一把将桌案掀倒,来回踱步。
“让他们等着!”
“苏秉笔让人传话说要见您!”
“不见!不见!这个节骨眼去见他,是等着让人抓把柄吗?”
“他说,他说让您明日天亮之前去见他,否则……”
“否则什么?”
“否则让您后果自负。”
庞雍气煞,将屋里的瓷器都摔了个遍。
“徐言这个天杀的,先是常德,后是苏德敏,是要将老子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拔掉,要把老子逼到绝路!莫要等老子抓到他的把柄!否则定要让他翻不了身!”
千户使站在一旁瑟瑟发抖,又不敢规劝,生等着他发泄完了才道。
“韩诺和励昭等了半日了。”
庞雍这才骂骂咧咧地往外走。
韩诺和励昭说了什么他根本没用心听,只想着如何解决苏德敏,是以等他们二人说完后,他毫不犹豫地就下了逐客令。
庞雍最终还是去见了苏德敏。苏德敏一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,立刻起身上前。
“庞提督,你可算来了!”
“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我来见做甚?若是被人发现,都活不了!”
“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让你来见才是真的要死了!”
庞雍四下打探了一下,凑近牢房,笑着道。
“你放心,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,我怎会弃你于不顾?”
苏德敏总觉得他这个笑有点阴森吓人,忍不住哆嗦了一下。
“我知道你是什么人,我让你来就是告诉你,你有秘密在我手里。”
庞雍牙关紧咬,凶相毕露,抓住苏德敏的衣领。
“什么秘密?在何处?”
苏德敏被他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。
“我怎会告诉你,告诉你了你能让我活命?”
庞雍负手而立,眯着眼翘起一边唇角讽笑着看他。
“你唬我的吧,我能有什么秘密?”
苏德敏也笑了,扬起下巴,笑容里带了些自信。
“哼,你自以为做得完美,就没人知道了吗?你以前是为宣王做事的,时家的事,你没少参与吧。”
庞雍慢慢敛了笑意,静静看着他。
“庞提督,我只想活命,我也知道我犯的事太大了,肯定不能回到以前,你找个人来替我,把我换出去,然后给我准备马车细软,我只要能安全了就把东西还给你。”
庞雍咬牙切齿,低声道。
“你最好没骗我。”
苏德敏忙不迭地摇头。
“不会的,我不会的。”
“明夜子时。”
“好。”
……
这一日格外漫长,又格外匆忙。要送一个皇帝过问的犯人出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,要打点的,安排得太多了,还要仔细谨慎,不能有一个漏洞。以庞雍的能力所有安排完,已近天黑。他靠在官帽椅上唤千户,无人应答,他正欲发火,一个小吏推门小心翼翼走了进来。
“督主,王千户去大牢里了,有何吩咐?”
庞雍眉毛一拧,问道。
“他去牢里做甚?”
“奴才不知,王千户只说要再检查一遍,旁地什么都没交代。”
庞雍紧拧的眉毛舒展开来,心道此人难得上进。
“吃饭。”
小吏应是退下,不一会儿,膳食就端了上来,忙忙碌碌一天,早已是饥肠辘辘,此刻闻到饭香味饥饿感更甚,庞雍三下五除二就将饭菜吃了个干净。吃完就靠回官帽椅上,本想着休息一阵子就去牢里看看,渐渐的,竟有了丝困意,庞雍意志力还算不错,可也没坚持多久,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。门再次被打开,方才送膳食的小吏将桌案收拾干净端着餐具退了下去。
“督主!督主!”
庞雍是在一阵剧烈的摇晃和大声的呼喊中醒过来的。醒来时屋里昏暗,唯桌案上的蜡烛泛着微光,他坐直身子迷朦的看着王千户,光线昏暗,他看不清他的神情,但能感觉到他应该很紧张,又转头看向屋外,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“什么时辰了?”
王千户急得跺脚。
“子时了!”
庞雍一个激灵从官帽椅上跳了起来,头忽然眩晕起来,他站立不稳,险些跌倒。
不对,情况不对,头怎会如此昏?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,那边已经等不住开口了。
“督主,替苏德敏的人,已经死了!”
“你说什么?”
庞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向前一步,抓住王千户的衣襟。似是询问,又似是安慰自己。
“是你做的?”
“那哪能呀,您吩咐了要亲自去,我哪敢逾矩呀。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,您还没有一点动静,我这才进来问您,一进来您就在睡觉,我正喊您呢,那边就说苏德敏死了,我赶过去一看,那人哪是苏德敏呀,分明是我们找的替身呀,我又匆忙跑回来,问您是不是找了其他人办此事呢!”
庞雍心头一阵巨跳,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。
“不是我,不是我,是有人利用了我。”
“何人?”
何人?庞雍的脑袋里迅速闪过一个人的身影,是他吗?他为何要这么做?他意欲何为?庞雍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人,但他知道,如果真是那个人,肯定会做得滴水不漏,他查不出的,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。
“完了,完了……”
王千户一脸疑惑,追问道。
“什么完了?是何人?您知道吗?”
庞雍朝王千户伸出手。
“王贲,随我去大牢里看看。”
果然如他所料,现场处理得毫无破绽,伪造了自戕的死状,服饰,血迹,都布置得毫无破绽,甚至还贴心地替他毁了脸,行事作风如此谨慎的,他只能想到徐言,可他始终想不清,他图什么?
回去的路上,庞雍的脑袋清醒了一些,他问王贲。
“酉时三刻你在何处?在牢房里吗?”
王贲看着前方浓浓夜色,道。
“没有,就在执事处处理一些琐事。”
他根本不敢说自己在喝酒猜拳,也不敢说自己真的就在牢里,牢房里的人他没那么熟,庞雍一问便知他在没在。执事处那一伙人他是极为熟悉的,也知道他们是个什么玩意儿,经常凑到一堆喝酒赌钱,若是问起来只需互相打个掩护即可,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止做了一两次。
“那时有一个小黄门说你去了牢房,让他来伺候我。”
王贲一惊,立刻道。
“我没有呀,我没让任何人伺候您呀。”
“他还给我送了膳食,我吃了他送的膳食就莫名其妙地睡着了。”
王贲:……
他很想问庞雍,都没有一点防备心吗?但他自然是不敢的,只能旁敲侧击地问。
“您觉得那个小黄门眼熟吗?”
庞雍使劲回忆了一下,皱着眉头摇了摇头。
“当时天色渐暗,他身量又矮小,看不真切。况且是在自己的地盘,能近我身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,我也没有多加防范,没想到呀,还是着了道。”
“那他会是谁的人?”
“不知道,封锁西厂执事处,将所有人的底细都仔仔细细地给我查清楚,一个都不能漏!”
王贲此刻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。
“督主,苏德敏的事怎么办?”
庞雍一想起苏德敏就觉得脑袋疼,人不知所踪,不知死活,还带着自己的秘密。他现在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凉的,脑袋随时都要搬家,怒火又起。
“还能怎么办?人都死了,自然只能禀报圣上结案!”
王贲还想追问真的苏德敏怎么办,看着他不想多言的模样,识相地闭上了嘴。
庞雍当夜又去了苏德敏宫内宫外的住所搜查,皆一无所获,清早又盯着一双乌青的眼圈进宫汇报。
徐言就坐在皇帝下面的右手边,认真严肃地核查奏折,庞雍一进大殿,先看了他一眼才请安。
余光扫过去,徐言没有一丝波动,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。庞雍心里憋着一股气,朝皇帝禀报。
“陛下,苏德敏昨夜在牢里自尽了。”
皇帝停住了御笔,有些不相信。
“自尽?”
“是。”
皇帝觉得奇怪那人怕死怕到了极致,会自杀?
“用刑否?”
庞雍一惊有了一丝紧张。
“未曾。”
“微臣认为,他是畏罪自杀!”
“畏罪自杀?”
庞雍的额角已经有些潮意。
“是,亵渎宫妃乃是诛九族的大罪,臣认为他是怕牵连家人才会如此。”
皇帝合上正在查阅的奏折,问道。
“他还有亲人?”
“有的,老家还有一个弟弟。”
皇帝了然,不再纠结此问题。
“处理了便是。”
庞雍在心底松了口气,又想起另一个问题。
“陛下,元妃娘娘如何处置,还请陛下示下。”
皇帝慢慢打开奏折,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。
“白绫,鸩酒,让她自己选吧。”
庞雍应是退下,走之前又看了徐言一眼,他这回看自己了,还冲着自己笑。
庞雍:!!!这个狗贼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