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绘园内,复社士子们如同待宰的羔羊,在东厂番役和神武军士兵冰冷的刀锋下,瑟瑟发抖。
被捆绑在地的张采,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看着那些平日里与自己称兄道弟、此刻却惊慌失措的“同道”,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被重新擒回、口中塞布、眼中充满绝望的周钟,以及从他身上搜出的那个装着“神龙丹”的小盒与密信,知道大势已去!但他仍不甘心束手就擒!
他猛地抬起头,对着那刚刚抵达、气势慑人的神武军指挥使周经武,厉声喝道:“周将军!你好大的威风!你好大的煞气!我等皆是朝廷功名在身的士子,在此集会讲学,纵有不妥之处,亦当由有司审理!你一介武将,无圣旨,无驾帖,竟敢擅自调动天子亲军,围困书院,抓捕士人!你这是武将弄权!形同谋逆!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吗?!就不怕史笔记载,让你遗臭万年吗?!” 他试图用“武将弄权”、“违背祖制”的大帽子,来给周经武施加政治压力,甚至将自己塑造成敢于对抗强权的忠臣形象。
然而,周经武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,根本不为所动。他甚至懒得亲自回应,只是对着旁边的东厂千户李有成使了个眼色。
李有成立刻心领神会,上前一步,对着兀自叫嚣的张采,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!“阶下之囚!还敢在此聒噪?!给我把他的嘴也堵上!带走!” 几名如狼似虎的番役立刻上前,用破布塞住张采的嘴,将其如同拖死狗一般,押向了门外。周经武自始至终,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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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决了张采这个“领头者”,李有成转过身,看着那些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复社士子们,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。他知道,接下来,便是东厂的“拿手好戏”了。
他对着手下的番役们使了个眼色,低声道:“按督主大人事先的吩咐,把咱们‘准备’好的东西,都‘放’到该放的地方去!尤其是那些能证明他们通敌、结党、诽谤圣上的‘铁证’!都给咱家做得干净利落些!绝不能留下半点破绽!”
立刻,便有几名精干的番役,悄无声息地散开,将一些早已准备好的、看似是与建奴或流寇往来的“密信”、记录着“谋逆”计划的“会议纪要”、甚至是一些“违禁”的物品,不着痕迹地塞进了书院的某些角落、或是某些被捕士子的随身物品之中。一场由东厂精心策划的、旨在彻底坐实复社“谋逆”罪名的构陷行动,就此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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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东厂番役们在书院内“布置”证据之时,书院之外的街道上,却又是另一番景象。
神武军将整个水绘园围得水泄不通的消息,早已传遍了南京城。应天府尹许德崇,在得到消息后,大惊失色!他知道复社在江南势力庞大,牵连甚广,若真的被这些京师来的骄兵悍将大肆抓捕屠戮,必然会引发整个南京乃至江南士林的巨大动荡!
他不敢怠慢,立刻召集了府衙差役,并紧急联络了城中几位最有声望的士绅、几家势力最大的地主,以及南京商会的几位行头大佬,如经营牲畜的王铎、经营布匹的钱咄、以及商会会长楚有才等人,浩浩荡荡数百人,赶到了水绘园外,试图“阻拦”!
当周经武押解着第一批被捕的复社核心成员走出书院大门时,正好与许德崇这群由南京地方官、绅、商、役组成的大部队迎面撞上!
“周将军!请留步!” 许德崇排开众人,上前一步,对着周经武拱手,语气虽然客气,却带着质问的意味,“下官乃应天府尹许德崇!敢问将军,此乃何意?为何无故调动大军,围困书院,抓捕士子?可有朝廷驾帖或三法司勘合文书?!” 他试图用官场程序和法理,来质疑周经武行动的合法性。
周经武端坐马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德崇和他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地方头面人物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“本将乃神武军指挥使,奉陛下密旨,前来南京,清剿复社逆党,弹压地方不法!此乃天子钦命!何须驾帖?!” 他的声音冰冷而强硬,“徐府尹若有疑虑,大可修书上奏京师,亲自去问陛下!本将,只奉圣谕行事!”
双方言辞交锋,互不相让,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!许德崇身后的一些士绅、商人也开始鼓噪起来,纷纷指责神武军和厂卫行事霸道,滥抓无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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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这气氛越来越紧张,几乎要爆发冲突之际,周经武却忽然勒住马缰,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。
“呵呵,” 他环视着许德崇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地方头面人物,慢悠悠地说道,“徐府尹,还有诸位乡绅、老板,你们如此维护这些复社士子,口口声声说他们是‘无辜’的……那你们可知,这些‘无辜’的士子们,在私下里,又是如何议论你们的吗?”
不等众人反应,他便提高了声音,故意让周围所有人都听清楚:“本将倒是从这些逆党的口中,以及刚刚搜出的他们那些‘高论’之中,听到些有趣的言论呢!他们说啊……这南京城内,诸位所谓的豪绅,名为乡贤,实则……大多不过是当年阉党魏忠贤的余孽,或是盘踞地方、欺压百姓的土皇帝!”
此言一出,那几位为首的士绅脸色立刻就变了!
周经武又将目光转向那些商人:“他们还说啊……诸位老板,看似富甲一方,实则个个都是唯利是图、剥削百姓、甚至不惜……勾结官府、走私违禁的奸商!”
王铎、钱咄、楚有才等商人,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!
最后,周经武抛出了一个最致命的“猛料”:“哦,对了!他们还秘密商议,说什么……等到他们将来‘拨乱反正’、辅佐‘新君’登基之后啊,他故意用了‘新君’二字,引人遐想……第一件事,就是要效仿太祖皇帝!在江南,重新清查田亩!丈量土地!打击豪强!还要……还要将诸位积累了百年的万贯家财、千顷良田、无数商铺……尽数‘均分’给贫民百姓呢!说是要……与民同享!实现大同!”
这番话,真假参半,却如同在滚油中倒入了一瓢冷水,瞬间引爆了在场所有地方士绅、地主、商贾们心中最深的恐惧!均分田地?!均分家产?!这……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!
就在他们惊疑不定、将信将疑之际,东厂千户李有成“恰合时宜”地带着几名番役走了上来,手中还拿着几份似乎是刚刚从书院里“搜”出来的、字迹潦草、内容惊人的“书信”和“会议纪要”!“将军所言不虚!这些便是从逆党张采等人身上搜出的密谋铁证!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们要如何清算各位大人、各位老板!请诸位过目!”
那些伪造的“证据”在人群中迅速传阅。在紧张恐惧的气氛和先入为主的暗示下,众人哪里还能仔细分辨真伪?立刻便信以为真!
“岂有此理!反了!这帮白眼狼!!”
“养不熟的东西!平日里吃我们的、喝我们的,竟敢打我们家产的主意?!”
“狗屁清流!我看就是一群想造反的乱臣贼子!”
商人们率先爆发了!王铎、钱咄等人气得破口大骂!那些士绅地主们,也是脸色铁青,看向那些被押解出来的复社士子的眼神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杀意!方才还同气连枝、试图向朝廷施压的地方势力,在自身利益受到直接威胁之后,瞬间便与复社划清了界限,甚至……开始倒戈相向!
许德崇府尹见状,更是吓得连忙向周经武表态:“将军息怒!原来……原来这些复社士子竟包藏如此祸心!下官……下官险些被他们蒙蔽!将军奉旨剿灭逆党,乃是为国除害!下官……下官及应天府上下,定当全力配合将军行事!”
周经武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舆情反转,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他知道,自己这招“祸水南引”、“挑拨离间”,成功了!这些地方势力,为了保住自己的财富和地位,此刻只会比自己更希望将复社彻底铲除!
他挥了挥手,下令道:“将所有复社逆党,全部押入东厂分署大牢!严加看管!其余人等,各自散去!若有敢于包庇、阻挠者,以同党论处!”
南京城的地方势力,在这场由朝廷精心策划的、融合了武力威慑与权谋诡计的较量中,最终选择了屈服。而复社,这个曾经的江南士林骄傲,则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屏障,沦为了皇权铁腕下,待宰的羔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