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阁呈上的那份关于如何应对澳门葡夷无理要求的奏疏,措辞谨慎,建议以安抚、谈判为主,辅以适当的贸易限制,避免激化矛盾。崇祯皇帝草草看完,便将其重重地摔在了御案之上!
“安抚?!谈判?!” 他心中怒火再次升腾,“这群红毛鬼,蹬鼻子上脸,勒索到朕的头上来了!你们还想着安抚?!真是……迂腐至极!”
他想起了崇祯二年,他刚刚登基不久,朝中便有关于是否招募澳门“番兵”助剿辽东的争议。当时礼科给事中卢兆龙便曾上疏,痛陈葡人之不可信,言其“贪利而无信义,惯于要挟,若用之,必为后患”!如今看来,卢兆龙当真是……有先见之明!
这些年,大明为了获取他们那点所谓的“先进”火炮和技术,给了他们多少好处?仅据户部记录,前几年为了购买红夷大炮、雇佣洋枪队,朝廷便曾在七月间,先后两次拨款,合计不下六万余两白银!更不用说平日里给予他们的贸易特权和地方官府的“照拂”!可结果呢?银子花了,他们却并未按照协议真正出兵相助,反而得寸进尺,提出要朝廷支付额外的“安家银”、“抚恤费”!如今,更是趁着大明内忧外患之际,狮子大开口,妄图在澳门建立国中之国!
“此等背信弃义、趁火打劫之徒,与之商量,无异于与虎谋皮!” 崇祯心中冷笑,“唯有……打!打到他们痛!打到他们怕!让他们明白,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!”
他猛地一拍御案,对着阶下神情紧张的内阁辅臣们,厉声说道:“葡夷狂悖无礼,欺人太甚!其所提条件,荒谬绝伦!意图割裂国土,侵我主权,挑拨中葡邦交!绝不可允!内阁所议,过于软弱!”
他注意到,站在殿内旁听的西洋传教士汤若望等人,脸上也露出了尴尬和不安的神色。崇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,知道在这些“有用的”西洋人面前,还需稍稍顾及些“天朝体面”,不能显得太过“野蛮”。他放缓了语气,但决心不变:“然,两国交兵,非为得已。朕,尚愿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他转向首辅魏藻德:“魏爱卿,福建总兵郑芝龙,近况如何?其麾下水师,战力尚可?”
魏藻德连忙回禀:“启禀陛下,郑芝龙现任福建海防都督,总揽闽粤海疆,手握重兵,其麾下水师,船坚炮利,乃我大明东南沿海之柱石。”
“好!” 崇祯当机立断,“传朕旨意!即刻起,擢升福建海防都督郑芝龙,为福建海防总督!加封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衔!命其全权总揽广东、福建沿海军务,并专责处理澳门葡夷事宜!” 他要用郑芝龙这支强大的地方海上力量,来对付这些桀骜不驯的“红毛鬼”!
随即,他唤来李凤翔:“李伴伴!你亲自持此密旨,火速前往福建,面呈郑芝龙!告诉他:先礼后兵!可先派员与澳门葡夷谈判,严正驳斥其无理要求!勒令其立刻履行先前协议,交出我朝急需之火器工匠与物资!若他们冥顽不灵,胆敢抗拒,” 崇祯眼中寒光一闪,“则准许郑芝龙相机行事,动用武力!封锁其港口!炮击其城寨!甚至……直接派兵登岛,将我大明所需之军资、工匠,强行抢回!一切后果,由葡夷自负!” 他直接赋予了郑芝龙开战的权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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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决定对澳门葡夷采取强硬立场、甚至不惜动武的消息,很快便通过各种渠道,包括新创办的《起名日报》的官方通报,传遍了京师内外,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!
与朝堂上文官们的普遍担忧和疑虑不同,京城的普通百姓,对此事的反应,却是出人意料地……支持!
“打!早就该打了!让那帮红毛鬼知道咱们大明的厉害!”
“没错!这些年他们在广东沿海横行霸道,欺负咱们渔民商船还少吗?!”
“听说以前还有咱们的官员被他们害死过?这次正好报仇!替天行道!” 百姓们许将各种与洋人相关的负面事件都联系了起来。
“皇上圣明!对外就该硬气!”
市井之中,群情激昂,支持动武的声音占据了主流。但也有一些茶馆里的说书先生,或是头脑相对冷静的读书人,提出了担忧:“哎呀!各位!如今朝廷北有鞑虏,西有流寇,本就已是焦头烂额,多线作战,国力能支撑得住吗?此时再与南方的红毛鬼开战,是否……太过冒险了?”
立刻便有人反驳:“怕什么?!前怕狼后怕虎,难道就要任由那些蛮夷欺负到咱们头上吗?!我看此时隐忍,才是误国!” 更有一些热血青年,当场表示:“若是朝廷要打红毛鬼,算我一个!我这就去投军!跟着郑将军出海杀敌!总好过看着那些书生误国强!” 对文官集团的不满,再次显现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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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内外的这些争论和民意动向,自然也通过无孔不入的三厂一卫情报网络,源源不断地汇总到了崇祯皇帝的御案之上。东厂的听记们,遍布在京城的各个酒肆、茶馆、勾栏瓦舍之中,密切监视着民情舆论的每一个细微变化,并将这些信息每日整理上呈,供皇帝决策参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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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祯看着这些关于民意的报告,心中也是感慨万千。他知道,百姓的支持,往往是朴素而直接的,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地缘政治、国力权衡,但他们能感受到朝廷的强硬,能感受到自己作为“天朝子民”的尊严是否得到了维护。
但他并未被这看似“一边倒”的民意冲昏头脑。他想起了汉武帝北击匈奴的旧事。汉武帝固然拓土千里,威加海内,但连年的征战,也几乎耗尽了文景之治积累下来的国力,导致民生凋敝,天下疲敝。国战,从来都是双刃剑,非到万不得已,不可轻启。
“民心可用,然亦不可不察。”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,“对葡夷之战,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。主要目的,是敲打,是震慑,是夺回我所需之物。绝不能因此而过度消耗国力,影响了剿寇和御虏这两件头等大事。”
他已经布下了棋子,也表明了态度。接下来,就看那位海上的枭雄,以及那些远在澳门的葡萄牙人,如何应对了。而他自己,则需要将更多的精力,投入到即将到来的、与李自成或多尔衮的正面决战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