·
自大明皇家报社开业并刊行第一期《启明日报》以来,这份由朝廷直接掌控的“官报”,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覆盖面,迅速成为了京师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。
这一日,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冯铨,在一次内阁内部的小范围议事后,特意找到了东厂提督王承恩,手中拿着一份刚刚刊印出来的《启明日报》,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“困惑”:“王督主,这份报纸……陛下圣明,创此公器,以宣政令,以晓万民,自是高瞻远瞩。只是……下官愚钝,观其近日所载内容,似乎……似乎不仅仅是颁布政令那么简单?其言辞锋锐,褒贬分明,不知……陛下设立此报,其真正用意究竟何在?” 他故作不解,实则是在试探这份新兴“喉舌”的真实定位和王承恩的态度。
还未等王承恩回答,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首辅魏藻德,却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哼,端起茶杯,皮笑肉不笑地说道:“冯阁老何必明知故问?陛下之意,难道还不明显吗?这《启明日报》,便是陛下之口舌,朝廷之号角!激浊扬清,明辨忠奸,正是其要旨所在!” 他一眼便看穿了冯铨的“装傻”,也毫不掩饰自己早已洞悉并紧跟皇帝步伐的立场。
冯铨闻言,脸上微微一红,也不再伪装,拿起报纸,指着其中几处,皱眉道:“首辅大人所言极是。只是……这上面对江南复社、对那张采等一干士子的批评,是否……是否太过猛烈了些?将其斥为‘乱国祸朝之流寇同党’,又揭露其所谓‘腐败奢靡’之私德……这……” 他似乎在担忧此举会激化与江南士林的矛盾。
魏藻德翻阅着手中的报纸,冷笑道:“猛烈?依老夫看,还远远不够!看看这上面写的,复社空谈误国,结党营私,阻挠新政,此乃事实!张采之流,身为士子,却生活奢靡,家中姬妾成群,田产万顷,此亦有据可查!报纸将其劣迹公之于众,有何不妥?!” 他又指向另一版,“再看这边,颂扬陛下宵衣旰食,力挽狂澜;赞美黄得功、高杰等将军奋勇杀敌,击退贼寇;详述各项利民新政,如开粥厂、设皇庄、免赋税……这难道不是在弘扬正气,安定民心吗?!” 这份报纸的立场极其鲜明:对皇帝和新政极尽赞美,对政敌(尤其是东林、复社)则口诛笔伐,毫不留情。
----------
这份《启明日报》,不仅内容立场鲜明,其传播方式也与众不同。崇祯皇帝亲自下令,此报必须免费发放!不仅要送到各级衙门、军营、学堂,更要张贴于街头巷尾,甚至要让城门口的乞丐、城郊的农夫,都有机会看到、听到(通过识字者宣读)!他要确保朝廷的声音,能够最大限度地覆盖底层民众。
为此,王承恩动用了他麾下所有的力量。东厂、西厂、内行厂的番役,以及锦衣卫的缇骑,这些平日里令人望而生畏的“皇家鹰犬”,此刻竟化身为了“报纸推广员”和“舆论监督员”。他们不仅负责将报纸分发到京城乃至近畿各处,更要全程监控各地官员、士绅、百姓对此报的反应,并强制要求地方官员定期在公共场合,向民众宣读报纸内容!
一时间,《启明日报》成为了京城内外最具“热度”的话题。官员们不得不硬着头皮阅读、学习,百姓们则在好奇与议论中,潜移默化地接受着来自朝廷的“官方叙事”。这份报纸,正逐渐成为崇祯皇帝掌控思想、引导舆论、打击政敌、巩固统治的重要工具。
----------
然而,作为这份报纸的实际负责人,王承恩却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难处。他向崇祯皇帝密报:“陛下,这报纸刊印发行,看似简单,实则不易。初期几期,内容尚可支撑,刊印也还算顺利。但若要长期维持,且保证内容足够吸引人、有说服力,这撰稿、审稿、乃至后续的印刷、发行速度,都是巨大的挑战。”
“尤其是内容,” 王承恩忧心忡忡,“若长期只是重复宣传朝廷政令、歌功颂德,或是攻讦复社那几件事,恐怕……百姓和士子看久了,也会生厌,其影响力反而会下降。”
崇祯听完,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。“嗯,你说得对。宣传之道,在于潜移默化,亦在于常变常新。” 他沉吟片刻,做出了调整,“不必强求两日一报。自下期起,改为七日一期。内容上,除了朝廷大事、军情战报、忠奸评述之外,也可适当增加一些农桑水利知识、工商简讯、甚至……各地趣闻轶事,务求内容丰富,雅俗共赏。至于那复社逆党的罪证,也不必急于一时,按照朕之前的意思,‘温水煮青蛙’,有计划地、分批次地,慢慢揭露便是。” 他决定调整策略,将这份报纸办得更“接地气”,也更具“持久力”。
----------
处理完报社的事务,崇祯皇帝的思绪,又回到了一个让他颇为烦恼的私人问题上——长平公主的婚事。
自他上次否决了周皇后提议的魏藻德之子后,为长平择婿之事,便一直悬而未决。他坐在暖阁中,看着宗人府和礼部呈上来的候选名单,眉头紧锁。
高杰?作战勇猛,新立大功,但……此人出身流寇,性情桀骜不驯,且杀戮过重,将阿九嫁与他,总觉得不太放心。
黄得功?忠勇可嘉,宿将元勋,只是……年纪太大了,都可以做阿九的父亲了,不妥。
唐通?如今身陷山海关,自身难保,前途未卜,更非良配。
白广恩?虽反正立功,但其反复无常的“前科”,让崇祯绝不敢将女儿的终身托付于他。
周遇吉?忠烈盖世,宁武关柱石,若尚在人世,倒是个合适人选,可惜……他早已为国捐躯,且本就有家室。
数来数去,似乎竟没有一个完全合适、能让他放心的人选!这让他感到一阵烦恼和无奈。难道偌大的大明朝,竟连一个能配得上他宝贝女儿的青年才俊、忠勇良将都找不出来了吗?他将手中的名单放下,一时之间,竟也没有明确的答案,只能将此事,暂且搁置。选驸马之事,竟比整顿朝政、指挥战争,还要让他感到头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