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牢一晤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,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。
沈薇薇将白灵儿可能利用白芷溪修炼的“通灵术”进行某种邪恶计划的猜测,详细告知了宁远侯。
宁远侯闻言震怒,当即表示绝不能让白灵儿的阴谋得逞。他一方面加紧了对“通灵术”和那个“水月庵”的调查,另一方面,也对白芷溪进行了更为严密的“保护”——名为保护,实则也是一种监视,以防她被白灵儿蛊惑或胁迫,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。
白芷溪自从天牢回来后,便一直精神恍惚,食不下咽。
姐姐那疯狂而充满怨毒的眼神,以及那句“你必须召唤我”的命令,像梦魇一样缠绕着她。
她善良的内心在天人交战。
一方面,她无法认同姐姐那歹毒的心性和邪恶的计划,更对那所谓的“通灵召唤魂魄”感到本能的恐惧和排斥,那似乎是违背了师父教导她修行此术的初衷。
另一方面,姐姐那悲惨的遭遇和临终(在她看来)的“遗愿”,以及那句“你欠我的”,又像一把把尖刀扎在她心上,让她充满了负罪感和想要弥补的冲动。
她不知道该怎么办,只能日日夜夜在矛盾和痛苦中煎熬。
沈薇薇看在眼里,心中也颇为不忍。
她几次想与白芷溪深谈,试图引导她,让她不要被白灵儿利用。
但白芷溪似乎已经将自己封闭了起来,除了偶尔对沈薇薇和宁远侯表达感激之外,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喃喃自语,或是对着佛经发呆。
沈薇薇知道,解铃还须系铃人,除非白芷溪自己想通,否则外人的劝说很难真正起效。
她只能嘱咐翠屏等人好生照料白芷溪的饮食起居,同时心中也暗暗警惕,防备着白灵儿可能采取的任何行动。
然而,事情的发展,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。
就在天牢探视结束后的第七天。
一个阴沉的午后,乌云密布,天色暗得像是要塌下来一般。
宁远侯府的气氛也显得格外压抑。
一个消息从大理寺传来,如同一道惊雷,炸响在众人耳边:
“白灵儿,暴毙于天牢!”
据说是夜里突发疾病,狱卒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。狱医查验后,初步判定为恶疾攻心,加上常年疯癫,身体早已亏空,油尽灯枯。
这个消息,让宁远侯府内所有知晓白灵儿过往的人,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。
“死了?总算是死了!”翠屏第一个拍手称快,“这个毒妇,早就该死了!老天有眼啊!”
其他丫鬟仆役也是议论纷纷,都觉得这是白灵儿罪有应得的报应。
宁远侯得到消息后,第一时间来到沈薇薇的房间。
彼时,沈薇薇正临窗而坐,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,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,若有所思。
“薇薇,”宁远侯走到她身边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,“白灵儿死了。”
沈薇薇闻言,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,她缓缓抬起头,看向宁远侯,眼神平静,却让人看不透她此刻的心绪。
“死了?”她轻声重复了一句,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悲。
“嗯,大理寺传来的消息,暴毙。”宁远侯点头,“也算是恶有恶报,了却了一桩心事。”
白灵儿的死,对他而言,意味着沈薇薇彻底摆脱了这个最大的梦魇,他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。
沈薇薇沉默了片刻,然后轻轻地放下茶杯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淡淡地应了一声,再无他话。
白灵儿死了。
那个给她带来无尽痛苦和仇恨的女人,终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。
按理说,她应该感到高兴,感到解脱。
但不知为何,她心中却并没有预期的那般轻松。
反而,隐隐有一种不安。
是白灵儿临死前那疯狂的眼神,是她那句“复活赛”,是那诡异的“通灵术召唤”。
这一切,难道真的会随着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吗?
沈薇薇总觉得,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。
白灵儿的死讯,很快也传到了白芷溪的耳中。
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姐姐……死了?
那个刚刚才与她“相认”,那个用怨毒和祈求的眼神看着她,命令她“必须召唤”的姐姐,就这么……死了?
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感,同时涌上了她的心头。
她扑倒在床上,失声痛哭。
她哭姐姐悲惨的命运,哭自己未能完成师父的嘱托与姐姐好好相认,也哭……自己似乎终于从那个可怕的“召唤”命令中解脱了出来。
沈薇薇和宁远侯去看望了她一次。
白芷溪哭得双眼红肿,神情憔悴,看到他们,只是哽咽着说了句“多谢二位,让我……让我知道了姐姐的下落”,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。
沈薇薇和宁远侯见她如此伤心,也不便多加打扰,只是嘱咐她好生休养,便离开了。
之后几天,白芷溪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,不怎么与人交流。
众人只当她是伤心过度,也并未太在意。
毕竟,白灵儿的死,对所有人来说,都是一件“好事”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白灵儿这个名字,渐渐地从人们的议论中淡去。
京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,仿佛这个曾经掀起无数风浪的毒妇,真的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。
沈薇薇和宁远侯的生活,也似乎重新回到了正轨。
他们依旧一同打理产业,一同品茶论事,偶尔也会在黄昏时分,并肩在别院的花园中散步。
那份在刀光剑影中建立起来的特殊情谊,在平淡的日常中,愈发醇厚。
只是,沈薇薇心中的那份不安,却始终未能完全散去。
她总觉得,白灵儿的死,太过突然。
而且,白芷溪最近的表现,也有些……奇怪。
她脸上的悲伤渐渐褪去,但眼神中,却多了一些沈薇薇看不懂的东西。
一种……异样的平静,甚至,带着一丝隐秘的……期待?
这些异样,沈薇薇都看在眼里,但她没有声张,只是暗中留意。
转眼,便是白灵儿“暴毙”后的第七天。
也是民间所谓的“头七”。
这一夜,月黑风高,乌云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,连一丝星光都看不到。
宁远侯府别院内,一片寂静。
沈薇薇躺在床上,却翻来覆去,难以入眠。
她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,在今夜,尤为强烈。
忽然,她听到隔壁白芷溪的房间里,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响动。
那声音很轻,若非她五感敏锐,又一直留意着,根本不可能察觉。
沈薇薇心中一凛。
她悄无声息地起身,穿上外衣,如同狸猫般,悄悄来到白芷溪的房门外。
她将耳朵贴在门缝上,凝神细听。
房间里,传来了白芷溪低低的、仿佛吟唱般的呢喃声。
那声音,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,不似寻常言语,更像是在进行某种……仪式?
沈薇薇的心猛地一跳!
通灵术!召唤!
难道……白芷溪终究还是……
她不敢再想下去,正准备推门而入,却忽然感觉到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,从房间内弥漫开来!
那股气息,带着强烈的怨念和不甘,让她浑身汗毛倒竖!
是白灵儿的气息!
她立刻明白,里面正在发生什么!
白芷溪,真的在召唤白灵儿的魂魄!
而就在这时,房间内的吟唱声戛然而止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阵压抑的、痛苦的呻吟。
以及……一个熟悉到让沈薇薇头皮发麻的,带着一丝得意和疯狂的轻笑声!
那笑声,不是白芷溪的!
是白灵儿的!
沈薇薇再也顾不上其他,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!
“白芷溪!”
房间内,烛光摇曳。
白芷溪跪坐在地上,面前摆放着一些奇怪的符文和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,灯芯上的火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绿色。
她低着头,身体微微颤抖,看不清表情。
听到沈薇薇的声音,她缓缓地抬起头。
当沈薇薇看清她的脸时,瞳孔骤然收缩!
那张脸,依旧是白芷溪清秀温婉的模样。
但是,那双眼睛!
那双眼睛里,闪烁着的,是白灵儿独有的,那种阴鸷、恶毒、充满了算计和疯狂的光芒!
“沈薇薇……”
“白芷溪”开口了,声音带着一丝沙哑,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而得意的笑容。
“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这一刻,说出这句话的,分明是白灵儿的灵魂!
她竟然……真的成功了!
借由白芷溪的身体,借由那诡异的通灵术,她的魂魄,在死后的第七天,头七之夜,成功地……短暂地,占据了她孪生妹妹的身体!
这不是简单的附身,这更像是……一种灵魂层面的融合与替代,虽然似乎不能持久,但破坏力已经无法估量!
沈薇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!
她做梦也没想到,白灵儿竟然真的能做到这一步!
所谓的“暴毙”,根本就是她计划的一环!她以死亡为代价,以白芷溪的善良和愧疚为工具,以那诡异的通灵术为桥梁,完成了这借体重生的邪恶仪式!
而她们,包括宁远侯,包括整个大理寺和刑部,都被她骗了!
她们以为白灵儿死了,一切都结束了。
却不知,这才是她“复活赛”真正的开始!
“你……”沈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但眼神却迅速恢复了冷静和锐利,“白灵儿!你竟然还没死透!”
“白灵儿”轻笑一声,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。
她缓缓站起身,活动了一下“自己”的身体,似乎在适应这具新的躯壳。
“死?”她舔了舔嘴唇,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兴奋,“我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?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,还有那么多‘债’没有讨回来。”
她的目光落在沈薇薇身上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挑衅。
“这具身体,虽然弱了点,但还算干净。比我在天牢里那副臭皮囊,可好用多了。”
她顿了顿,似乎想到了什么,脸上露出一丝遗憾。
“只可惜啊……这通灵术似乎并不完美,或者说,我这个好妹妹的道行还不够。这借身的时间,似乎……并不能维持太久。”
她话语间,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。
这种借身还魂,并非永久。
但即便如此,也足够可怕了!
谁知道她会利用这短暂的时间,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?!
“你究竟想做什么?!”沈薇薇厉声喝道,同时暗中戒备,随时准备出手。
“做什么?”“白灵儿”歪了歪头,脸上的表情越发诡异,“当然是……做我以前没能做完的事情啊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房间,最终落在沈薇薇身上,眼神中的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。
“沈薇薇,你以为我死了,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吗?你以为宁远侯能护你一辈子吗?”
“我告诉你,只要我白灵儿还有一口气,不,只要我的魂魄还在,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!”
“这一次,可没有人能再救你了!”
她话音刚落,不等沈薇薇反应,突然身形一动,以一种与白芷溪平日温婉截然不同的迅捷和狠戾,朝着沈薇薇扑了过来!
她的目标,赫然是沈薇薇的咽喉!
今夜,她竟然想借着白芷溪的身体,亲手杀了沈薇薇!
而这一切,沈薇薇和宁远侯,甚至包括整个京城,都还蒙在鼓里,以为那个最大的祸害,已经彻底消失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