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歌抱着萧煜，浑身被夜露打湿，脚下泥泞不堪。
她的手指紧紧扣住他微弱的脉搏，心跳缓慢却尚存，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细线，在她掌中挣扎。
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停了，但不代表安全。
她知道，那是皇帝的人，不会杀她，却一定会把她带回宫中。
果然，还未走出五里，四面黑衣人已围拢而上，没有言语，只有刀光与冷意。
“沈院判，请随我们回宫。”为首的禁军统领抱拳，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。
沈清歌低头看着怀中的男人，心如刀绞。
他们曾并肩作战，躲过瘟疫、逃过江湖杀局、斗过朝堂暗流，如今却在计划成功的那一刻，落入最危险的深渊。
皇宫深处，病榻上的老皇帝倚着靠枕，双目浑浊却透着几分精光。
他望着跪在殿前的沈清歌，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担架上——那里躺着“死去”的萧煜。
“你倒真是忠心。”皇帝轻笑，声音虚弱却带着讥讽，“为了救他，不惜毁容假死，连朕都差点被骗过去。”
沈清歌沉默不语。
“可你有没有想过，”皇帝缓缓道，“若不是他当年在江南散播瘟疫，这一切，又何至于走到今日？”
沈清歌猛然抬头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皇帝嘴角扬起一抹冷笑，抬手示意身旁太监递来一份卷宗。
“三年前，江南大疫，十户九亡。你以为那只是天灾？”他低声道，“朕查了整整一年，才查到一个惊天秘密——那场瘟疫，是有人蓄意散布！而那个人……正是萧煜。”
沈清歌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。
她下意识看向昏迷的萧煜，他的眉宇间依旧紧蹙，像是做着噩梦。
“不可能。”她低声道，嗓音却微微发颤，“他若有此意，为何要救我？为何要救天下人？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，却一次次涉险救人！”
“人心难测。”皇帝冷声道，“他不过是借你之手，掩盖罪行罢了。你可知影阁的前身是什么？是先帝时潜伏于民间的‘鬼医门’，专司毒术，操控生死。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，其实不过是一场精心布局。”
沈清歌只觉胸口一阵剧痛，像是有千钧巨石压下。
她不愿相信。
可眼前的事实如同利刃，一刀一刀剜进她心头。
她想起那些夜晚，他为她包扎伤口，低声哄她入睡；她记得他曾为救百姓，孤身深入疫区，险些丧命；她更记得，他曾在暴雨之中握着她的手说：“阿歌，我愿陪你走完这一生。”
那些温柔是真的吗？
还是，一切都只是演给她看的一出戏？
她的眼泪无声滑落，滴在萧煜苍白的脸颊上。
皇帝静静地看着她，
“沈清歌，你聪慧过人，医术通神，本应是大周王朝最耀眼的明珠。”他缓缓道，“可你偏偏选了这样一个人。朕给你一个机会，只要你亲自确认他的罪证，朕便许你自由，不再追究此事。”
沈清歌抬起头，眼中泪水未干，却已浮起一层坚定。
“请陛下容我静思片刻。”她低声说。
皇帝点头。
夜色沉沉，御药房内，沈清歌独自一人站在炉火旁，手中握着一只瓷瓶。
那是皇帝每日服用的汤药，由她亲手调配。
她凝视着瓶中药汁，指尖轻轻摩挲瓶身，眼神复杂至极。
她无法接受皇帝的说法，却又无法否认他提供的证据。
萧煜到底是谁？
她不知道。
但她知道一件事：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。
哪怕那人是皇帝。
她取出袖中一小袋香料，轻轻撒入药中。
这是她在江南学到的一种秘制香粉，无色无味，却能扰乱人的神志，令其短时间内思维混乱、记忆错乱。
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明智，但她清楚一点——
如果真相真的如皇帝所说，她会亲手揭开它。
但如果不是……
她绝不允许任何人，夺走她用尽一生守护的人。
门外脚步声响起，皇帝的贴身太监已来取药。
沈清歌深吸一口气，将药瓶递出。
“劳烦公公转告陛下，这剂药需温服，且三时辰内不可饮水。”她平静地说。
太监点头接过，转身离去。
沈清歌站在窗前，望着远处夜空下的宫墙，心中第一次升起从未有过的寒意。
命运一次次将她推向痛苦的漩涡，但她终于明白——
她不能再等别人来决定她的命运。
这一次，她要自己掌握未来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夜色如墨，宫墙高耸入云，冷风掠过檐角铜铃，发出空洞的轻响。
御药房内炉火微红，沈清歌望着窗外渐暗的天光，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般汹涌。
她不能再等了。
皇帝那番话如毒蛇般缠绕心头，句句刺骨。
萧煜真的曾散播瘟疫？
他若真是鬼医门之后，又为何一次次舍命救人？
这些疑问在她脑中交织成一张密网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
但有一点她无比确信——萧煜绝非冷血之人。
即便他曾犯下滔天罪行，也定有隐情。
她必须找出真相。
翌日清晨，沈清歌身着素衣，以“调养陛下心脉”为由，再次踏入皇帝寝宫。
殿内香炉袅袅，熏香缭绕，侍奉的太监低眉顺眼地退至门外。
沈清歌将手中药碗轻轻放在案几上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床榻之上沉睡的老皇帝。
果然，不多时，皇帝眉头皱起，似乎嗅觉受阻，连连咳嗽两声，抬手揉了揉鼻翼，语气略显烦躁：“今日这香……怎么如此怪异？”
“回陛下，是新进的安神香，可助眠宁神。”沈清歌语气温和，脸上毫无波澜。
皇帝点了点头，虽略有狐疑，却未深究。
趁着皇帝精神恍惚之际，沈清歌悄然起身，走向殿后藏书架。
她记得前几日替皇帝换药时，曾在角落里瞥见一本封面陈旧、封皮泛黄的册子。
她屏住呼吸，在一堆古籍中摸索，指尖终于触到那本不起眼的密册。
翻开扉页，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，而纸页上赫然印着一串古怪符号——与她在江南瘟疫之地见过的某些痕迹极为相似。
沈清歌瞳孔微缩，心跳骤然加快。
这些符号……竟与当年疫区地窖中墙上刻下的图案惊人一致！
她的记忆瞬间闪回到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黑影，还有那股诡异的气息……
她来不及细看，突然，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响。
皇帝醒了。
沈清歌迅速合上密册，将它藏入袖中，转身时恰好看见老皇帝缓缓睁眼，眼中精光一闪而过。
“沈院判……你这是在找什么？”他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。
沈清歌神色平静如常，嘴角浅笑，柔声道：“臣只是想为陛下寻些养生典籍，好调理龙体。”
皇帝盯着她片刻，忽然笑了，眼角皱纹堆叠：“你倒是细心。”
沈清歌低头应声，心却提到了嗓子眼。
当她终于走出寝宫大门，掌心已被冷汗浸湿。
但她没有回头，只快步穿过长廊，消失在幽深的宫道尽头。
回到偏殿藏身处，刚推开门，便听见一个虚弱却熟悉的嗓音响起：
“阿歌……是你回来了吗？”
沈清歌猛然抬头，只见萧煜靠在床头，苍白的脸庞透出一丝疲惫，眼神却清明如初。
她快步上前，握住他的手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“我找到线索了。”她低声说，“但我还不知道那场瘟疫，到底是谁造成的。”
说着，她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，刀刃上泛着幽蓝寒光。
“这一次，我不会再被动等待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皇帝的密册中究竟记录了什么？
沈清歌尚未解开的谜题，是否与萧煜的过往息息相关？
而此刻，她手中的毒刀，已悄然指向命运真正的幕后之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