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煜的靴底几乎要蹭着青石板飞起来。
夜风灌进领口,他却觉后颈发紧——竹音阁的密信里藏着三皇子通敌的铁证,还有十二年前影阁老阁主被毒杀的真相。
这些若被苏婉拿到,影阁会被冠上\"私藏逆党\"的罪名,江湖各派怕是要掀起血雨腥风。
\"阁主!\"暗卫阿九的声音带着喘,\"竹音阁方向有火光!\"
萧煜瞳孔骤缩。
他看见半里外的飞檐下窜起几点火星,像极了苏婉惯用的引火粉——那东西沾木即燃,半柱香就能烧光整座阁楼。
他反手抽出软剑,剑鞘砸在阿九肩头:\"带二十人绕后堵退路,其余跟我冲正门!\"
青石板路在脚下连成一片模糊的灰。
萧煜冲进竹音阁院门时,正撞见三个黑衣人抱着檀木匣子往外跑。
匣盖上的影阁云纹被利刃划得支离破碎,显然是用了苏婉给的特制匕首——那东西他在沈清歌的医书里见过,专破机关锁。
\"放下!\"他软剑一抖,挑飞左边黑衣人手中的匣子。
匣身砸在廊柱上,几卷黄绢\"唰\"地散落在地。
最上面那卷赫然是三皇子与北戎使者的密信抄本,墨迹未干,还带着松烟墨的腥气。
\"阁主小心!\"右侧暗卫的提醒混着破风之声。
萧煜旋身避开劈来的玄铁刀,刀风擦着他耳尖刮过,带起几缕碎发。
抬眼便见台阶上立着道玄色身影,面覆青铜鬼面,手中玄铁刀上还沾着暗卫的血——是苏婉的死士首领\"鬼面\",传闻中能单手劈断石锁的狠角色。
\"萧阁主果然重情义。\"鬼面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,\"苏姑娘说你会为了影阁拼命,倒是真没说错。\"
萧煜的软剑在掌心转了个花,剑尖点地溅起火星:\"她还说什么?\"
\"她说你这把软剑虽快,却护不住心上人。\"鬼面突然暴喝,玄铁刀带起一阵腥风劈下。
萧煜横剑去挡,金属相撞的炸响震得他虎口发麻,软剑竟被压弯成半圆,几乎要贴到他胸口。
院外突然传来喊杀声,是林羽带的人到了。
萧煜趁机矮身滑步,软剑从鬼面肋下穿过——却只割到一层布料。
鬼面的身法快得反常,明明是八尺高的汉子,动作却比寻常刺客还灵便。
\"你练过缩骨功?\"萧煜退后两步,额角渗出冷汗。
他注意到鬼面的刀招里带着几分西域刀法的狠戾,刀背处还刻着极小的火焰图腾——和十二年前老阁主尸身上的灼痕一模一样。
\"好眼力。\"鬼面扯下鬼面,露出左脸狰狞的烧伤,\"当年老阁主不肯把影阁交给苏姑娘她爹,我这张脸,就是被他的机关匣烧的。\"
萧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他终于想起苏婉曾在茶楼说过\"有些人的旧伤,永远好不了\"——原来指的是鬼面的烧伤!
烧伤处的皮肤失去知觉,怕痒怕痛却不怕割,但遇高温会溃烂。
他摸向腰间的火折子,那是方才打斗时从黑衣人身上顺来的。
\"阿九!\"他大喝一声,\"泼火油!\"
暗卫早有准备,三坛火油\"砰\"地砸在鬼面脚边。
火油溅上鬼面的裤脚,萧煜反手甩出火折子。
火苗腾地窜起,鬼面的左腿顿时裹在火里。
他疼得嘶吼,玄铁刀\"当啷\"落地。
萧煜趁机欺身而上,软剑抵住他咽喉:\"说,苏婉在哪?\"
\"清歌!\"
院外突然传来沈清歌的闷哼。
萧煜转头望去,正见两个黑衣人架着她的胳膊,其中一人的刀架在她颈间。
她的婚服前襟被撕开一道口子,露出肩头渗血的绷带——方才打斗时的伤根本没处理。
\"萧阁主。\"苏婉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。
她穿着月白锦裳,发间插着支珍珠步摇,像来赴宴的贵女,\"把密信交出来,我放了你夫人。\"
萧煜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他能看见沈清歌眼底的焦急,还有藏在袖中的手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:她袖中藏着最后一支毒针,是用曼陀罗和鹤顶红淬的。
\"好。\"他松开鬼面,弯腰去捡地上的密信。
鬼面趁机扑向火油坛,却被暗卫一脚踹翻。
萧煜将密信卷成筒,作势要扔给苏婉,却在松手的瞬间旋身——软剑裹挟着密信抽向架着沈清歌的黑衣人手腕。
\"当\"的一声,黑衣人腕骨碎裂,刀\"啪\"地掉在地上。
沈清歌趁机肘击另一个人的腹部,袖中银针闪电般刺向苏婉的人中穴。
苏婉尖叫着后仰,发间步摇跌在地上,露出耳后一颗朱砂痣——那是她易容的破绽。
\"原来你早换了身份。\"萧煜的软剑已经抵住苏婉后心,\"真正的苏婉,怕是在西市当诱饵吧?\"
沈清歌擦了擦嘴角的血,从地上捡起步摇。
步摇顶端的珍珠里滚出粒黑色药丸,正是苏婉的自尽药:\"她早准备好退路了。\"
月光漫过青瓦,照在院中的红绸上。
不知何时,暗卫已经重新挂好了婚礼用的喜幡。
沈清歌的婚服上沾着血渍,却仍在笑:\"煜哥哥,我们的喜服还没换呢。\"
萧煜解下外袍裹住她,指尖抚过她肩头的绷带:\"等会让你扎针,我一声都不吭。\"
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敲过五更。
林羽提着乌木剑走进来,剑鞘上还沾着血:\"苏婉的人全擒了,西市那处是个空院子。\"
萧煜望着沈清歌发间的红绒花,突然想起今早她给他系喜带时说的话:\"等成了亲,我们就去江南开医馆,你管影阁的事,我管病人。\"可现在,三皇子的密信还没呈给皇帝,老阁主的死因还没查明...
沈清歌仿佛看透他的心思,轻轻握住他的手:\"不管多远的路,我们一起走。\"
喜婆的唢呐声从院外飘进来,带着几分喜气的沙哑。
萧煜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,轻声道:\"拜堂吧。\"
红烛在新房里烧得噼啪响。
沈清歌坐在妆台前,看着镜中萧煜为她拆去发间的珠钗。
他手背上的血渍已经洗净,却还留着几道浅痕——是方才打斗时被刀刃擦的。
\"疼吗?\"她转身握住他的手。
\"不疼。\"他低头吻她的额头,\"比起十二年前在乱葬岗捡回条命,这算什么。\"
窗外突然有夜枭掠过,啼声悠长。
萧煜望着窗外的月光,总觉得这平静下藏着什么。
但怀里的人温软的体温,让他暂时放下了疑虑。
明天,等呈了密信,等老阁主的仇报了...他低头吻住她的唇,将未说完的话咽进喉间。
红烛燃到芯,落下一滴蜡泪。
(暗卫阿七在院外守夜,听见新房里传来细碎的笑声。
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,那是方才萧煜塞给他的——\"天亮就送进宫\"。
夜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掠过墙头,阿七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,极轻,极快,像是...有人在连夜出城。
)